子失散。子贡到处找孔子,一位郑国人告诉他,东门外有个人,额头像尧,脖颈像皋陶,肩膀像子产……“累累若丧家之狗”。
子贡找到孔子后,如实转述,孔子听后欣然而笑,“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1]!”
祢衡未必有引用典故的意思,但经由刘备这么回复,便有化用孔子经历的旷达之意。
想到这儿简雍笑了笑,恢复些许以往的不羁洒脱,“圣人亦有穷时,何况我等?路漫漫其修远兮,上下求索而已。”
祢衡望他们君臣一眼,嘴上仍是不饶人,嘲道,“织席贩履辈亦读书?”
话音刚落,他被一人从后相撞,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横冲直撞的那人放下手上的食盒,扑上刘玄德的大腿痛哭流涕,“主公!”
“主公终于肯醒!”他全无平日里的儒师风度。
“公祐。”刘备抚着孙乾的脊背,叹一声,“我无碍,累君担忧。”
那边君臣相得,祢衡转头望向苍茫海水,靠着桅杆坐下,最终沉默下来。
在这楼船上,刘玄德刘使君如今与渔民并无太大差别,没有人需要阿谀奉承,矫饰言行。如果说简雍、孙乾的表现都是真情流露,刘备此人果真是以国士待人的贤主?
-------------------------------------
曹军攻克下邳后,马不停蹄征讨东海贼昌豨,待诸如昌豨等等叛向刘备的郡县投降,曹操回军之时接近岁暮。
大军回守官渡,曹操本人免不了回一趟许都。
司空府中,书室门窗紧闭,执戟卫士守在不远处,目不斜视,肃然而立。
室内只听得到展开木牍的声音,一摞公文见了底,曹操的神色愈发凝重。
“刘备叛后,东南多变。”尚书令荀彧做了结论。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威望声名积累数代,底蕴深厚不可撼动。如今曹操与袁绍开战,汝南各郡县纷纷响应袁绍,致力于在曹操后院点火。
已知的叛党数量已非常可观,而这星星之火,还有燎原之势。
放下木牍,老曹揉了揉太阳穴,望向荀文若,问计,“君有何教我?”他相信荀彧从来有办法。
而荀文若从没有让他失望。
“袁氏恃冢中枯骨,徒有声名耳。”
“名门郡望,岂独袁氏?”荀彧一向不卖关子,“许中名士何其多也。若用名士镇抚诸县,必能使吏民安定。”
“善。”沉吟片刻,曹操抬眼而笑,“文若真吾之子房也。”
人们叛应袁氏,无非是因为袁氏的声望人脉。只有袁氏有声望人脉?未免小觑了天下世家。察举制使然,此时的名士无一不出身士族,每一人背后都有家族势力,各自的根基不可谓不深厚。
镇抚平乱的同时,也尽可能地把许都的世族们绑到曹操的战车上。
颍川陈氏,河内司马氏,陈郡何氏,陈郡袁氏……
曹操心底默默浮现长串的家族及名士清单,这一处火不用再担忧,能用名士扑灭。
他稍稍放下心来,余光瞥见案上一物,拾起来笑道,“文若来看此物。”
那是一顶缣帛所制的……帻巾?上尖下宽,如双掌合拢状,形制更像是仪礼时所冠的皮弁。
“明公仿自皮弁?”荀彧不确定道。
“正是。”曹操笑道,“孤名之曰,帢。”
“皮弁需以皮革制冠衣,饰以珠玉。”
“当今天下凶荒,资财匮乏,冠皮弁不免奢靡,理当因时而变,简易适用。”
他说着取下自己头上的帻巾,换上这顶“帢”,作左右顾盼状,有点得意道,“我以缣帛改制,如何?”
荀彧不由莞尔,“甚好。”
“不饰珠玉,只以五色分别贵贱,作为军服可否?”
“明公雅性节俭,节物悯人,甚好。”荀彧微微颔首,不禁又笑了笑。
“此帢便赠与文若。”曹操手指提着缣帛边缘取下头顶的帢,捧给荀彧,“孤亲自改制,天下独一无二,首帢。”
捧出去他又收回手,“忘矣,文若好洁……我命人再制一件,改日……”
若真不收,眼见得曹操尴尬,荀彧倾身取过缣帛所制的帽子,所谓的帢,在座上拱手一揖,温声答谢。
“明日正旦,文若不如留下,一同守岁饮酒?”想到荀彧至今不肯成家,曹操叹口气,邀请他留下宴饮。
说完他又觉得不妥,摆手,“公达不在家中,元衡染恙,文若再缺席,君家先祖当恼孤矣。”想起荀攸还在官渡,老曹也不好意思再多留荀彧。
“染恙?”荀彧却好似关注到别的重点,他疑心自己听错,轻声重复了一遍。
“与奉孝同车,二人皆染风寒……文若尚不知耶?”说到这曹操不再多说,看这情况荀忻像是有意瞒着的,荀氏家风兄弟悌友,倒是他说漏了嘴。
冬日着凉染上风寒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曹操能记得,只因朝夕相处印象深刻,可怜这两人不能过个好年。
乘车回到家中,荀彧边走边问门仆,“元衡可曾来过?”
门仆点点头,眉头的纹路深了几分,“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