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荀公达放下瓷碗,没听过这句话并不妨碍他结合语境理解,“确实想起一事。”
“何事?”
“火.药。”荀公达轻声道,“元衡知我何意。”
荀忻心中一凛,碗壁的热度烫得手心微痛,他忙将碗放到一边,“用于此战?”
“有何不妥?”荀攸的眼瞳沉沉如墨,平静看他,“此物当为破营利器。”
“元衡留于许都,可筹备此事,袭营之时能添一分胜算。”
荀忻沉默片刻,“火.药现世,若为袁绍所得,公达不怕反受其害?”他垂眸道,“此物可令四周之物化为齑粉,用于战阵,将来之事无人能预料。”
“若因此弃而不用,有因噎废食之嫌。”荀攸不太理解眼前人的担忧,叹息道,“兵者,凶器也。战阵之上,搏命之时,留有后手则为取死之道。”
“我知元衡持必胜之心。”荀公达轻声道,“然此战难胜。”
“稍有懈怠,事不复矣。”
“还望深思详虑。”荀攸拱手向他作揖。
书案上左右两只瓷碗热气缥缈,很快有水珠凝上瓷碗内壁,如草叶上所缀露珠。
垂眸看着水珠滑落,荀元衡应一声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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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阻截袁术后,没有跟着朱灵还军。待朱灵走后,刘玄德袭杀徐州刺史车胄,令关羽守下邳,自己率兵守小沛。
随后他策反泰山贼昌豨,得众数万,派麾下孙乾与袁绍结盟联合,公然树起反曹大旗。
刘备玩这么一出,天下震惊。
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乐见其成,诡计多端的曹孟德竟养鹰为患,让名气不大的刘玄德啄了眼。
而消息传到许都,朝野上下愈发人心惶惶,本就处于劣势,此时雪上加霜。
十二月,许都大雪。
一夜醒来,门外雪积有数寸深,一脚踩下没过脚踝。荀忻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缰绳正要上马,如往常一般去东郊。
“荀君!”
荀忻转头望去,有数骑从巷道拐角驰来,疾呼,“荀君留步!”
“满君?”为首那人赫然是许县令满宠,满伯宁。
满宠纵马而来,斗笠与双肩上落满雪花。他急急勒马而下,“荀君欲往何处?”
“满君因何事情急?”
满伯宁摘下斗笠,“满宠有事相寻。”他的面颊被寒风吹得冻红,和着风雪声道,“昨夜大雪,压塌城南数间民舍。”
“有伤亡?”
满宠点头,“五死十伤,多为冻死。”
“满君寻我何事但言无妨。”荀忻示意满宠进门避一避风雪。
满宠站在原地,拱手揖道,“今冬大寒,有别以往。城南多居贫户,庐舍仅覆茅草,官府若不施援手修缮……”他摇摇头,“城南数百户,恐怕冻死者无数。”
“城中吏卒百人而已,杯水车薪,宠无计可施。”
他从衣袍内取出一卷简牍,奉给荀忻,“令君手书。”
纸张虽已普及,尚书台所出的公文还是遵循传统,使用简牍。
荀忻接过来看,简牍上的确是荀彧的字迹,盖着尚书令官印,调他所部三百人助满宠安抚城南灾民。
“既有调令,满君遣人随我诣兵营。”荀忻收好简牍,翻身上马,带着满宠部下前往城郊兵营。
雪越下越大,许都宫城中悄然寂静,白雪盖住斜飞的檐角,遮盖遍刻祥瑞的瓦当,掩住凋零枯黄的草木,为这一方天地重新上色。
大雪掩盖了所有人迹,凛冽寒风中却有一人独自冒雪而行。
哗。
帷幕被吹开,寒风裹着雪粒极嚣张地耀武扬威,暖阁中炭火烘出来的暖意被一扫而空,荡然无存。
侍立的小黄门忙扑上去,曳住飞舞的帷幕,琢磨着左右无人入殿,打算关上殿门。
有一只手从外按住了门沿,小黄门抬眼一看,“令君?”
他忙打开门,躬身退到一旁。
那人径直入殿,姿如青松,携一身风雪走入暖阁,“臣彧求见。”
“令君稍侯。”小黄门姿态极恭敬。今时不同往日,当年雒阳宫乱,宦官尽为袁绍所诛,如今的宦官无不缩着脑袋,唯恐惹祸上身。
入内殿为荀彧通禀,小黄门片刻后便折返回来,“天子召见。”
望着荀彧的身影远去,小黄门不敢再关门,坐回原位,尽量蜷起身子。不管怎么说,殿内比外面要暖和得多。
隐隐约约听见荀令君的声音叩谢,“陛下爱民……黎民必感于陛下明德之举。”
又一刻过后,荀令君从殿内走出,匆匆走入雪幕中。
许都东郊。
军营外的栅栏与鹿角被挪开,百余骑士纵马而出,沿着官道向城门疾驰。
“军中仅有百余匹马,满君勿怪,另有二百步卒稍后便至。”一名骑士下马向满宠揖道。
“荀侯归矣?”满宠目光在骑士中搜寻,没找到荀元衡。
“君侯随步卒而行。”
满宠望着雪地,天寒地冻,调兵过来虽是无奈之举,也必然会引起士卒抗议,许都中大概只有荀忻所部严遵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