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续的姐姐魏氏。
“将军?”魏氏望见他走回来,黛眉微蹙,惊讶问道,“将军去而复返,事有变否?”
“广陵贼狡诈,未能击之。”吕布摇摇头,径直走入堂中,在胡床上垂足而坐,“我若执意攻袭,必中埋伏。”
魏氏上前帮吕布卸甲,“陈将军多谋,岂未预料?”
“公台?”吕布抬起手配合夫人,“此计便为公台所献,正所谓……”吕布凝神想了想词,续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足为奇也。”
“陈君之策既有失,将军何必言听计从?”魏氏想起仆从劝她的话,放下铠甲道,“将军昨日曾言,欲领兵出城断曹军粮道,留高顺、陈宫守城。”
“此计亦公台建言,有何不妥?”吕布不明白魏氏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妾闻陈宫、高顺素来不和,将军若出,此二人必不能同心守城。下邳若失,将军于何处立足?”
“公台……”吕布抚着膝头,想为陈宫辩解,说不至于此,但看着跪在眼前的夫人,一时哑口无言。
“曹氏亦曾信重陈宫,犹为其所叛,将军虽厚待公台,未及得过曹氏。而今将军欲以举家性命相托,一旦有变,悔之无及。”
魏氏仰头望着吕布,螓首蛾眉,纤纤弱质,眼中泪光盈盈,“妾昔日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今日亦无须顾妾。”
吕布这辈子见惯腥风血雨,刀光剑影,唯怕见美人落泪。
“布誓不相负,绝不舍卿而去。”眼见夫人黯然拭泪,吕布心头愧疚,怜意大起,起身拥魏氏入怀,温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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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广陵兵营中,举营严阵以待,左等右等,没见到吕布踪影。陈登只得派斥候再探。
“明府,敌军已退数里。”
荀忻与陈登对视,疑惑不解,“吕布、陈宫主臣,为何来而复去?”
陈登望向中军帐外的几面大鼓,半晌后犹疑道,“莫非闻鼓而退?”
荀忻不由挑眉,心道,鼓声还有这作用?他日若是营中无兵,或许也能借旗鼓大作唱一出“空城计”。
“算吕布知机。”陈元龙眼神微凝,似乎在遗憾没能跟吕布一战。
敌寡我众,吕、陈打着奇袭的主意,却不知只差一步便能被他们围而困之。
翌日。
“斥候来报,曹操领兵即日将至。”陈宫照常带着军报来见吕布,“将军,分兵之事不得再迟。”
吕布双手枕在脑后,靠在胡床上,起身时脚下没注意,踹倒了书案,案上竹简滚落一地。
陈宫看着地上狼藉,再看看极不耐烦踢开脚下竹简的吕布,心里隐隐预感不妙,“将军。”陈宫绕到吕布跟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良机稍纵即逝,安得犹豫?”
吕布叹口气,他在妻子与陈宫之间徘徊,烦闷至极,“公台,不如待曹操来攻,迫其于泗水中。”
“将军何意?”陈宫惊疑不定,棱高眉骨间竖纹如沟壑,“既定计分兵内外,岂可朝令夕改?”
陈宫神色转厉,“定有人谗言佞语,迷惑将军。”
“其心可诛,定为通敌奸细,将军切不可为其所误!”
吕布本就烦躁焦虑,哪想到他昨夜辗转反侧想出的退敌之计,竟被陈宫斥为“谗言佞语”?
遭这么疾言厉色训一通,泥人也生三分火气,何况是性情急躁的吕布。
吕布恼羞成怒,气愤之下口不择言,“何人通敌?卿岂忘昔日郝萌之事耶!”
昔日郝萌之事?
骤然听到这句话,陈宫瞪着眼脸色青白交加,最终面上通红。他气得浑身微颤,“既不信我,何必问计?!”说罢一摔袍袖,愤然转身就走。
郝萌之事说来话长。
建安元年夏夜,吕布部将郝萌反叛,率兵径直打进吕布的州牧府。府中内外喧哗,吕布在睡梦中惊醒,披头散发,穿着中衣,糊里糊涂牵着小妾就往外跑。
在亲兵护卫下,吕布爬着猪圈稍矮的围墙勉强逃出来,仓皇逃到高顺的兵营,大半夜推门直入高顺营帐,让高顺领兵平叛。
当高顺问起叛者是谁,吕布卡了壳,当时情急而逃,他还真不知道是谁率兵造他的反。
再三询问下,吕布想起来,当时似乎听到叛军是河内口音。
军中众将谁是河内人?高顺心中有数,确定了人选,“此郝萌也。”
高顺当即领兵平乱,在郝萌旧部曹性的帮助下砍了郝萌,用担架抬着受伤的曹性去见吕布。
曹性直言郝萌私通袁术,又道,“陈宫同谋。”
当时陈宫就在座上,闻言面红耳赤,窘迫至极。吕布还要倚重陈宫,对此不闻不问,不作追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宫感念吕布宽容,自此尽心辅佐,再无二心。
如今吕布旧事重提,戳中陈宫痛处,令他又羞又怒,疾步往府外走,只想远离此地。
迎面遇到一将,身披甲胄,腰佩长刀,身形挺拔且步履稳健。两人对视一眼,陈宫不等高顺给他摆脸色,冷哼一声,扭头便走。
曹操所率大军终于抵达下邳,安营扎寨后,曹营中摆起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