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绿叶朱果。翠绿枝叶掩映下,枝梢上垂着红珠般的樱桃,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其色艳如珊瑚珠,仿佛打了蜡一般莹润诱人,以至于吸引来方圆的鸟雀以及……曹丕。
曹丕神色震惊,反应过来后向他比着噤声的手势,缩着身子往树杈中藏。
可惜树叶还没繁密到能遮挡半大少年的身形,荀忻移开视线,能感同身受曹丕爬着树见到荀令君的恐慌。
大概类似于他小时候翻墙进学校,骑在墙头一望墙内,站着的是他最喜欢的授课老师……
荀忻失笑,此前对
于生死、阴谋的探究突然变得并不那么重要。
“兄长,公达如何说?”他有意无意挡住曹丕所在的那一边。
没听错的话,这件事似乎是公达告知兄长的。
听着荀彧将荀攸的猜测转述,荀忻道,“孔文举在北海时,为袁谭所袭,抛妻弃子而逃,亲子尚能抛弃,从子而已……”
孔融并不是一个多情顾家的人,事实上他和刘备一样,跑路时全然不顾妻儿。
荀忻望向荀彧,为从子的意外迁怒夏侯惇的确像是孔融能做出来的事,但要靠死区区一个从子来离间孔融与曹氏,这就玄乎了。
同理,如果他死在宛城,诸荀纵然愤怒,未必会因此与曹氏离心。
他叹口气,此刻能理解荀彧那句“徒劳无益”。
恕他直言,这个计策简直像是临时凑合出来的。说它无用,如果能实现,的确有那么点恶心人的作用。说它有用,费尽心机搞这么一出,就这?
等等,是否还有一种可能,这个馊主意不是董承自己想出来的,而出这个馊主意的人本意只为借刀杀人?
不是他自大,孔融的从子藉藉无名,恐怕难以令人如此大费周折布局。
于是问题又回到原点,谁想杀他?
荀忻垂眸,心中换了数个人选,来日方长,水落自会石出。“此事因果难明,更无确凿证据。”
“此时无据,今后未必。”只听荀彧边,“不论如何,敌暗我明,元衡行事尤当谨慎。”
“今后出行,车马、卫士必不可少。”
“弟知矣。”荀忻点点头应下,既然被人盯上,谨慎一点没什么不好。
望见二荀身影渐行渐远,小少年手脚并用,从树上爬下来。
响声惊动曹植,小孩忙从另一颗树下跑过来,仰着小脑袋巴巴望着,“阿兄当心。”
曹丕利落地从树上下来,解下腰间挂着的小竹篓,放到地上,里面是小半篓红彤彤的樱桃,玲珑可爱。
“汝三兄还未下来?”
小孩扒着竹篓把最红的樱桃挑出来,挑选中忍不住偷吃,闻言忙吐掉果核,“未曾。”
曹丕望着院里其他的樱桃树,搜寻另一个虎头虎脑弟弟的踪影,“彰弟,当归矣。”
荀忻他们走过最后一处拐角,抵达荀悦家,自家人不拘礼节,不等荀悦出门相迎,两人便随着仆从进门。
“大兄。”两人分别向荀悦行礼。
“公达已至?”荀忻见荀攸一家人已在席中,打招呼道。
“叔父。”荀攸起身拱手。
见两位堂弟到了,荀悦起身迎他们入座,“平日聚少离多,难得有一宴。”
仆从将煮好的麦饭和未处理的麦穗放在托盘内,一同奉上来,荀悦接过托盘,置于刚搭好的祭台上。
他们的叔父荀爽也在几年前离世,荀悦于是成了这一代年纪最大的长辈,祭祀之事也转由他主持。
荀悦酹酒于地,念着祷词,在
场的男女老少依次上前拜祭。
祭祀完父母祖先,家宴这才开始,荀氏族人大多留在冀州,许都中只有他们叔侄四家,其中两家还是孤家寡人。
人虽少,却胜在彼此亲密无间,言谈无忌,其乐融融。
席上的果酒甘甜,度数很低,连决心戒酒的荀忻都多喝了两杯。
由于食案上有黄豆,有众人玩起了荀家宴席上的保留项目——猜枚,荀忻用手挡着用勺舀了一勺大豆在碟中,问荀攸身边已八岁的荀缉,“阿角,碟中豆是奇是偶?”
“猜枚有胜有负,负者当食尽此碟豆。”荀缉向来不爱吃黄豆,他刚好借此忽悠小孩克服挑食。
荀缉皱着眉头,模样像极了荀攸,“不为奇则为偶。”
众人闻言皆笑,荀悦笑道,“阿角模样肖父,而此论肖友若。”
提起远在冀州的荀谌,堂中主仆想起荀友若从小的猜枚战绩,再次哄堂而笑。
“阿翁负矣。”荀忻舀起黄豆吃了,“当食此豆。”
“阿角觉谁胜谁负?”荀攸喝口酒,低头问儿子。
荀缉想了想,答道“阿翁与缉皆负矣。”
荀彧闻言笑道,“何也?”
“阿翁食豆,缉不愿食豆。阿翁若胜,缉需行不愿之事,而缉胜,阿翁所行并非不愿,此不公也。”荀缉认真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由此阿翁负矣。”
大人们对视一眼,各带笑意。
“而阿角如何负矣?”荀忻追问道。
“阿翁令我猜奇与偶,缉二者皆答。”荀缉低下头,“缉负矣。”
“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