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替先前那个巴结谄媚的恶心的自己洗白。
那会儿即将中考的贺知野,因为他们高中部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去高中部找徐怀。
然后听见徐怀以为的他最好的朋友,用一种鄙夷、恶心、又如愿以偿的口气对徐怀说:“听见他们说的了吗?你这种人,到底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
……
“我没把欧旭恩从教室里拖出来。”贺知野纠正道,“我是在他们高中部教学楼正门口,直接打的他。”
岑枳:“……那我要,夸你厉害吗?”
贺知野看着她,突地笑了两下。
片刻后,又顿住,情绪明显沉了沉,继续说:“欧旭恩住院的当天,我哥去找他。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回答,反倒给他看了一段视频。”
“我在他家抱着小猫,说,”贺知野干咽了一口,“‘要是这个家没有哥哥就好了’的视频。”
“你,小学时候的视频,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说了一句那样子话的视频,”岑枳有点儿难以置信,“他特意,一直存着,就等有机会,拿出来?”
贺知野吁了口,“嗯”了声。沉默了几秒,平静道:“我明白,我们两个,都没有做错什么。但那的确是我说过的话。”
岑枳突然觉得这些人有这个毅力,干点儿别的什么不好。
却又问:“那猫猫呢?”
贺知野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又有点儿情绪被她从一种奇怪角度拉出来一些的感觉,回她:“当天就去他家要了。欧旭明一开始还不想给。”
贺知野说着,看了她一眼。
岑枳眨眨眼:“打了一顿,拿回来了?”
贺知野指尖挠了挠眼皮。
岑枳:“打得好。”
贺知野:“……”
“当时,我哥并没有马上走。所以我也没把猫带回去,马嘉悦知道了,说他姑姑家想养一只,让我送过去。”贺知野说,“但我妈很快知道了我哥在学校的事情。”
贺知野停了好一会儿,没有再说下去。
但岑枳已经能料想到,贺知野的妈妈会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
“那……”岑枳基于现实考虑,问他,“他们当初,为什么不干脆,不生你呢?”
岑枳觉得,既然两个人已经决定把一切都留给徐怀,况且按那位阿姨的情况,生下的男孩子有一半的概率会是血友病患者,为什么还要选择生下贺知野呢?
小姑娘一副理智分析,但又怕他不开心,不怎么敢问的样子。
贺知野笑,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平静道:“我本来就是个意外。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本来,的确是不想生下我的。但我妈怀我的时候,医生说流.产可能会有风险。按她的说法,她怕她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会对我哥好了。”
贺知野说得很平淡,仿佛在用尽可能贫瘠的描写,叙述别人的故事。
岑枳却不由生出些愤怒。
贺知野的妈妈,就因为那个并不确定的“可能”,在两位自己没有做好应有措施的前提下,冒着小朋友肯定有一半几率成为另一个血友病患者的可能,再用对另一个儿子的所谓的“爱”来做借口,生下了贺知野。
生下之后,又不停地冷暴力和道德绑架贺知野。
按岑枳的分析,贺知野的存在,就是在提醒贺妈妈对“爱情”的背叛。
或者这一层面的情绪,起初还有一点,后来已经被别的更主观的情绪代替。
她更没有办法面对的,是她的无能,她的懦弱,她的妥协。
嫁给贺爸爸的一开始,她还可以欺骗自己,她是为了给徐怀一个更好的将来。
那贺知野的存在,仿佛就是在不停地提醒她想掩盖的东西。
贺妈妈这一辈子,活得实在太顺遂了,顺遂得不允许自己承认这些不该在她身上出现的,劣质的形容词。
可岑枳一时间门竟又不知道,到底是始作俑者更可恶一些,还是在故事里仿佛隐形的,冷漠的看客和帮凶——贺爸爸更让她生气一些。
岑枳捏了捏手指头,深呼吸了一下,小声问他:“那你,为什么没去中考呀?”
贺知野没隐瞒,但只平淡地说:“耳膜穿孔,住院。”
岑枳滞了滞,突然想起贺知野中秋那回受伤的样子,张了张嘴,有些话,突然就不想问了。
好像真相和撕开面前少年的难堪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了。
贺知野却靠进了沙发里,像是整个人都松懒下来,微斜头看着她,下巴微微扬起,像篮球场上扬着手,让全场确认他们能得第一那样笃信道:“枳枳,我很好。”
岑枳微怔。
“你同桌我,就是最好的。”他扬唇笑了笑,又倾身过来,抬手勾着她后脑勺轻拍了一下,仿佛又成了那个懒懒散散,却对她说的话,全能实现的肆意少年,“因为我们枳枳,值得最好的。”
岑枳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紧。
好像看见他打赢了架,却蔫巴巴站在门口,像个没人要的大狗狗那样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就像欧旭明说的。贺知野这人,仿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