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山海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儿说的提醒，居然是让他们提防别人借粮。
这话一出，人群就沸腾了。
“不会吧？”
“咱们村一直是不上不下的，今年的收益也不错，怎么别的大队收益反而变差了？”
“这可糟了，难怪我娘家那边八百年不打交道，最近小弟突然说要来我这边做客……”
海棠皱了皱眉，挥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可是村民们正着急上火，哪里顾得上她一个小女孩。
蒋山海把她拉到身后，眼中闪过不赞同。
小孩子就是处事不周到。
劝人别借粮这种话哪是能随便说的，那些能听得进建议的还好说，不听劝的到时候说不得还觉得她碍事呢。
“这话我也就说这么一次，你们借不借的，按说和我家没关系。”
蒋山海粗哑的男声在院子里响起，特地放大了声量，加上话里的冷酷，瞬间让大家清醒了。
“但是你们要想好，借了亲戚粮食，自己家后面能不能撑下去，要是明年还是干旱，到时候你们自己怎么办！”
“还有，分粮后咱们大队暂时不允许别人进入，你们要是想接济娘家的，只能出不能进。”
这个提议一出，大家都不高兴了。
“这是什么情况？”
“对啊，出了大队怎么就不能再进了？”
“你又不是大队长，凭什么这么决定！”
蒋山海脸色冷下来，要不是担心会殃及自己家，他也不会阻拦大家，但借粮这口子一出，到时候就没法收场了。
借粮倒是还好，有借有还，不还也是亲戚之间的事。
可要是到时候有人进来了，直接打砸抢呢？
饥荒的时候，人性是最没法考量的东西。
“海子说的对！你们都闭嘴！”
蓦地，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震响。
海棠诧异地抬头，原来是二叔公，他把拐杖杵到地上发出的动静。
“二叔公！”
“书记！”
“您怎么来了？”
从大家的口中，海棠才知道，这个自己仅见过几面的老人家，现在已经成了大队的村委书记了，和村长蒋德兴平起平坐，甚至因为辈分和声望高，在村里的地位比蒋德兴还高出许多。
这可太好了！
有村书记二叔公的支持，她也不用担心大家会不同意了。
“我是看你们这么多人一窝蜂的过来，怕给海子家的闺女带来压力，所以来看看。”蒋波淡淡地咳了一声。
他原先还想着，海子家的小闺女，哪怕是她班上的同学都要换东西，那也用不了太多鸡蛋，所以看到几十个人过来，心里就有点没底了，才想着来帮忙撑一下台，到时候也能维持好场面。
“我们鸡蛋都换过了，现在在说借粮的事！”
“是啊，山海他突然说最近不让出去了……”
“这怎么能行呢……”
蒋波叹了口气，望着不明就里的村民，感到有一丝丝心累。
“你们先听我说。”
二叔公的威严还是很厉害的，大家瞬间安静了。
虽然还有不少人在小声嘀咕，至少面上是在听了。
“海子的想法我是赞同的，你们最近没去外边，所以不清楚情况，我不怪你们。”
“可你们也是经过灾荒的，咱们祖宗以前就是饥荒逃到这边的，你们说这饥荒不厉害吗？”
“饿肚子的感觉，你们不知道吗？”
有个孩子突然开口喊：“知道！”
“我每天都好饿，肚子里热热的，好难受的。”
说话的是周秋霞的小儿子王元宝，今年七岁了，以前圆白胖乎乎的，或许是受到周秋霞的影响，最近瘦削了很多，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二叔公撇撇嘴，没说他什么。
要他说，这小子还算好运了，活了七岁今年才感受到饿肚子的滋味，还不是因为有个偏心娘和两个无私奉献的姐姐。
“二叔公，你就说吧，咱们也是饿过肚子的……知道那滋味！”
蒋汉峰开口劝说，给了个台阶。
“知道就好！”
二叔公叹了口气，杵了杵拐杖，厉声喊道：“既然知道饥饿的滋味，那就该知道，人饿得慌了，那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
“当年饥荒的时候，易子而食，吃观音土，这些事情你们都忘记了吗？”
“有些人，最后都不是饿死的，而是一点点把自己给吃掉的！”
二叔公的话，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有些年纪大的，不禁想到了当年的事情，顿时一阵哆嗦。
年纪小的，虽然没有当时的记忆，但是光听二叔公这么一说，就感觉恶心到不行。
“呕……”
有那年轻的小媳妇，经不过，弯着腰吐了起来。
顾月儿脸色一黑。
要吐也出去吐啊，在她家院子里吐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们还赞成海子的提议吗？”
二叔公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赞成！”
一群男人忙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