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随风飘扬, 稀稀落落的洒在两人肩头, 不时有摊贩上前询问他们要不要伞。
寒风刺骨, 人心却是暖的。
不知不觉间, 人与人相处不再剑拔弩张争吵不休,关系和睦,相处融洽。
人的精气神明显不同了,薛葵阳来过喜乐街, 满街充斥着淡淡发霉的味道,摊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近乎咆哮的讨价还价,还有行人来去匆匆漠然的背影, 极其喧嚣浮躁,他来过两次就不太想来了, 今日来也是有事找谭盛礼, 刚踏进喜乐街以为自己走错路了呢, 脏乱的街道干干净净的, 积雪堆在两侧, 摊贩们沿街整齐的摆摊,井井有条, 看得人赏心悦目。
注意到他坐着轮椅, 人们主动侧身避让, 礼貌谦和,眼底没有任何轻视同情,穿过人群, 他看到好些与他同样身有残疾的人,他们容光焕发笑容满面,任谁看着都不像有疾的人。
他想起藏书阁里谭盛礼的话,“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天下大定也。”
他以为那是在书里,此时却觉得自己看到了。
和谭盛礼说起时薛葵阳还感慨,“黄发垂髫并怡然自得,过街时,我竟有种忽入桃花源的感觉。”在京数十载,薛葵阳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进喜乐街后,身心莫名轻松许多,他开门见山道,“对了,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谭盛礼疑惑,只听薛葵阳说,“年少时也曾向往如那李太白四处游历,写遍大好河山的冲动,奈何心有牵绊不敢洒脱而去,待有那份闲情逸致时已腿脚不便无力行走了...”冬试后,薛葵阳天天都在思考这件事,到他这个岁数,再不出去看看就只能老死京城了,如果没认识谭盛礼,他觉得死或许是种解脱,现在却觉得能活着总是好的,起码能做些有益的事儿。
“就是我这副身体恐会给你添麻烦。”
“哪儿的话。”谭盛礼道,“能有薛兄作伴是谭某福气,谭某高兴还来不及呢。”
薛葵阳高兴,“那就说定了。”
“嗯。”
谭振兴在旁边候着添茶倒水,听闻这话差点没摔了手里的茶壶,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来京城不就是继承祖宗遗训振兴家业的吗?眼看他们在京城安顿下来,谭盛礼竟要离开,顾不得薛葵阳在场,他颤抖地放下茶壶,噗通声跪了下去。
“父亲,儿子知错了啊。”
谭盛礼:“......”
任何时候,认错速度没人比得过谭振兴,谭盛礼颇为无奈,“先起来吧,这事我准备年后再和你们说的,你既是知道了,父亲就与你说说吧。”谭盛礼不想做官,当年决定考科举是受赵铁生感染,再者,为人父母当以身作则,谭辰清满嘴仁义道德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他不拿出点本事怎么让几个孩子心服口服。
好在几个性子被他掰正了,扶谭振兴站起,“你姑婆为了咱连命都没了,有生之年总该去祭拜祭拜的。”
谭振兴这会已红了眼眶,声音微哽,“那儿子与你同去吧。”父母在不远游,如今父母要远游,为人子总该伺候左右,他是长子,更要给弟弟妹妹做好表率。
“你已入翰林,就该尽心为朝廷效力,父亲身边有你恒表弟和乞儿弟弟呢。”谭盛礼拍拍他的肩,“莫哭了,你薛伯伯还在呢。”
声音温柔,非但没安慰到谭振兴,反而让谭振兴哭得更凶了,几声后就嚎啕大哭,谭盛礼:“......”
薛葵阳哭笑不得,见谭振兴哭得肝肠寸断,不禁想到家里几个孩子,一时也有些伤感,但他们即使舍不得自己恐也不会像谭振兴这般大哭不止,谭振兴倒是性情中人,不过也是谭盛礼纵容的吧,多少人在谭振兴的年纪还能靠在父亲肩膀肆无忌惮的哭呢?
“倒是我唐突了。”要不是他起头,谭盛礼也不会据实以告,薛葵阳过意不去。
可想而知,因为谭盛礼年后就要走,整个谭家都笼罩在离别的愁绪中,连大丫头姐妹两都不知哭了多少回,伤心时父女三人抱头痛哭,哭声震破天际,不知道的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呢,其他人挨着劝,轮到乞儿时,谭振兴没个好脸,“又不是你和父亲分离,你自是体会不到我们的心情了。”
大丫头难得点头,“是啊,祖父说了会带着你的,呜呜呜。”
二丫头:“祖父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哟。”
这些年来,父女难得同仇敌忾,一旦将乞儿和唐恒视为破坏他们全家团聚的敌人后,父女三人常常凑堆数落乞儿和唐恒的坏话,感情急剧升温,以致于往后多年,谭振兴遇到伤心事就会找两个女儿发牢骚,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姐妹两能体会他心里的苦。
不过那是后话了。
眼下得想想怎么留住谭盛礼。
夜黑风高时,谭振兴叩响了谭佩珠的房门。
“小妹,你想想法子啊。”此去唐家路途遥远,父亲毕竟不年轻了,出个意外怎么办,谭振兴这些天急得额头冒出了许多痘痘,“恒表弟不是什么好人,父亲心善,遭他算计了怎么办?”而且唐家是商户,为人奸诈狡猾,谭盛礼此去人生地不熟的,有个好歹如何是好啊。
谭佩珠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