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跪就跪着。”谭盛礼眸光泛冷, 声音带着丝咬牙切齿,竖着耳朵听两人谈话的谭振兴身躯一凛:“……”
“父亲,儿子不孝啊, 请父亲责罚。”谭振兴泪眼婆娑的转身, 手里高举木棍跪着爬到谭盛礼脚边, 呜咽出声, “父亲, 儿子没用,事情没办成不说, 还给你老人家丢脸了啊。”
洁身自好的他竟被看成与寡妇同流合污的人,他给谭家列祖列宗丢脸了, “呜呜呜……”
谭盛礼:“……”
任何时候, 任何场合, 但凡谭振兴想哭,芝麻大点事他也能哭出天塌的架势,听得谭盛礼耳朵嗡嗡作鸣, 胸口的火苗蹭蹭外蹿, 抬脚就踹向他胸口,喝道,“闭嘴。”
客栈不隔音, 隔壁住着人, 谭振兴不嫌丢脸他嫌丢人。
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玩意来。
见谭盛礼动怒, 谭振兴打了个哭嗝, 如碗口大的嘴登时闭得严严实实的, 眼泪无声地啪嗒啪嗒往下掉,一副受了委屈找不到宣泄出口的怂样看得谭盛礼越发火大,深吸口气,冲谭振学摆手,“下楼帮着装马车,两刻钟后启程。”
谭振学同情地瞥了眼地上兀自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的谭振兴,摇着头缓缓退了出去,顺便善解人意地关上了门。
果然,不到他走到楼梯口,房间里就传出沉闷声,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不过了,反手摁了摁后背,感觉自己整个背部也隐隐泛疼。
今年以来,谭振兴挨打的次数好像特别多,多到后背淤青没有散过,新痕旧伤,比上战场的将士还壮观,也亏谭振兴忍得住。
听到房间里压抑的哭声,谭振学咚咚咚下了楼,生怕慢了谭盛礼连他一块收拾。
屋里,谭盛礼狠狠揍了谭振兴几棍子仍不解气,作为兄长,不友爱兄弟又小肚鸡肠,骄傲自大又无能,遇事就掩面哭泣落荒而逃,言行举止没有半点长子风范,比小姑娘都不如。
不打他谭盛礼火气难消。
挨打对谭振兴来说是家常便饭了,从不敢有半句怨言,待感觉谭盛礼气消得差不多了,他吸了吸鼻涕,抱住谭盛礼大腿,委屈地小声道,“父亲,儿子被人羞辱了啊。”
他乃堂堂读书人,如何会与寡妇有所牵扯,街上的人无中生有,抹黑他的名声,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也不想哭,他忍不住啊。
真以为他想哭吗,他也不想,没事谁会哭啊,既是哭定然是有内情啊。
有心解释两句,但谭盛礼不给他机会,踹开他,脸沉得能拧出水来,“滚。”
“父亲。”谭振兴难受得无以复加,“柴落在街上没挑出来。”
谭盛礼举起木棍又要揍人,谭振兴赶紧抱头跳起,点头哈腰道,“滚,这就滚。”说着,推开门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谭盛礼:“……”
纵使能七步成诗出口成章又如何,遇到这样的子孙后人不被气死已算他命大,教他们撑起门户?恐怕还得继续往死里打。
谭盛礼下楼时,其余人在马车旁候着了,都知谭振兴挨了打,众人小心翼翼的,便是大丫头都乖巧许多,静静地趴在谭佩玉肩头,不哭不闹。
四人轮流赶车,刚好轮到谭振兴和谭振学,两人低眉顺目地牵着缰绳,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敢和谭盛礼对视,谭盛礼冷哼了声,拍着木棍,冷冰冰道,“走吧。”
谭振兴哭得眼红脸肿,想说点什么,又怕飞来横祸,胆战心惊地放好凳子,搀扶汪氏他们上马车,完了欲坐上去赶车离开,不料被谭盛礼叫住,“你和振学换换。”
直觉告诉他要出事,这不,马车刚驶出集市,谭盛礼问题就来了,“今天咱不讲课,来背诗,与秋意有关的都成。”
嘭,车轮碾住个碎石,谭振兴手抖了抖,差点掉下车,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怎么感觉父亲是冲着他出的题呢。
背诗没什么难的,他从小就对诗词感兴趣,几岁就读完《盛唐诗文》和《大宋新词》,论底子,谭振业他们比自己差远了,他绝不是垫底的。
他挺了挺脊背,有这个自信。
“振业和生隐你们底子弱,听我和你大哥背。”
谭振兴:“……”他哪儿是谭盛礼的对手,谭盛礼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他根本没有胜算。
“父亲…”
谭盛礼仿佛没听到似的,“输了就挨棍子,你自己好好想想。”
谭振兴:“……”
打他用不着找理由,谭振兴飙泪,“父亲,儿子知道错了。”
真知道错了,昨日进山砍柴谭振学就告诉他挨罚的原因了,不该仗着读过几本书就卖弄肚里的墨水,意不对境,张口就来,自以为学富五车,不过闹了场笑话罢了,他惭愧道,“父亲,儿子以后万不敢随口就背诗了,你给我次机会吧。”
“成,既是不想背诗就讲课吧。”
谭振兴松了口气,然而心还没落到实处,但听谭盛礼道,“桃在露井上,李树在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振兴,你说说这话为何意?”
谭振兴懵了,好端端地怎么考起经义来了,他哪儿知道什么意思啊,他绞尽脑汁地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