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家族的沉沦都在瞬息之间了,姜尚书看了姜夫人一眼,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做出了选择:“和离书我写给你!备纸笔!”
尽管早就看清了这人的秉性,这一刻姜夫人还是觉出几分悲凉。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当了一辈子的深宅妇人,每天除了围着丈夫转,就是盼着儿子成才,女儿能嫁个好人家,这辈子做过最大的美梦,约莫就是自己当上了诰命夫人。
眼前的一切早超出了她的预料。
皇帝为什么会过来?
楚家其他人是不是已经被捕了?
自己是不是又自作聪明害了家人?
姜夫人现在脑子都是木的,手脚冰凉,思考得很缓慢。
两个护卫是楚昌平留下的,对楚家很衷心,他们只是下人,被捕后应该是被发卖,只要他们机灵些,那些钱就还有机会送到自己关外女儿的
手上。
想到这里,姜夫人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向他们说了什么,两个护卫面色沉痛。
姜尚书已经写好了和离书,甚至让人取来了族谱,把姜言归、姜言意的名字都划去。
看着那张被划掉名字的族谱,姜夫人不觉得难过,只是突然觉得,嫁给姜尚书的十几年,好似一场大梦,只不过现在梦醒了。
从此以后,她和一双儿女,跟眼前这个男人都没有半分瓜葛了。
姜尚书把和离书递给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神情,恍惚间他也是难过的,或者,是难堪多些。
他清高了这么多年,却在这样的关头,抛去了所有的礼义廉耻,只为最大限度保全家族。
姜夫人接过和离书,粗略看了一眼,便收入怀中了。
姜尚书对她道:“走吧。”
他以为新帝是为楚家的事而来。
姜夫人走出几步,突然不管不顾寻了条道就跑,跟着姜尚书一同过来的护院们忙去追。
姜尚书气得七窍生烟:“禁军包围了整个姜府,你以为你逃得掉?”
周围护院少了大半,那两个楚家护卫趁乱分头□□就跑。
这便是姜夫人之前交代两个护卫的,如果能跑,就一定得逃出去,姜夫人故意做出逃跑的假象,本就是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
她很快被府上的护院追上,姜尚书脸色阴沉:“你现在是非要拉着整个姜家陪你楚家死么?”
不等姜夫人搭话,垂花门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嗓音:
“陛下驾到——”
姜尚书大惊失色,忙跪下相迎:“微臣参加陛下。”
“姜爱卿可叫朕一番好等。”新帝眼中阴云密布:“朕还以为爱卿畏罪潜逃了呢!”
姜尚书叩首道:“臣对陛下的衷心,日月可鉴!今日楚氏女上门来,只为求和离书一封,拿回嫁妆,臣已将人扣下,听凭陛下发落。”
他手死死抠在地上,若不是为了整个家族,他也不愿做这样的小人。
新帝这才看见被两个婆子按住的姜夫人,姜夫人这一身穿得是在是素净,若不是姜尚书说,他几乎都认不出这是堂堂三品大员的夫人。
他眸子一眯:“楚家不是被禁军看守着的么,她如何在此处?”
这句话让姜夫人和姜尚书皆是
一惊。
新帝并不知楚家举家出逃一事?
“楚家倒是也给了朕一份惊喜!”新帝目光阴狠。
姜夫人听到这话,原本无神的目光却瞬间坚定了起来。
只要那些银票送出去,她一双儿女都可以生活得很好,她给家族带来这么大的祸端,她也早没脸在那个家待下去,只盼着她死了,兄嫂没那般怨恨,她一双儿女能过得好些。
姜夫人心中半点畏惧也没有了,她骂道:“狗皇帝!人在做天在看,你昏庸无道!你的龙位迟早得被人夺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从来没人胆敢如此辱骂一朝帝王。
压着姜夫人的两个婆子也在惊骇之下松了几分力道,姜夫人猛地挣脱她们,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头撞在了假山石上。
“拦下她——”
然而为时已晚,姜夫人撞了个头破血流。
“陛下!有两名贼子□□出逃,一名死于禁军手中,一名被接应逃跑了!”一名禁军在此时匆匆跑进院内禀报道。
鲜血模糊了视线,听到有一人逃了出去,姜夫人弯了弯了嘴角,安详闭上了眼。
倒地时溅起的雪末落在身上似乎一点也不冷,恍惚间她只是十五岁那年在雪地里贪玩跌了一跤。
爹娘又要责骂她没个女儿家的样子了,不过还有三哥会替她求情的。
这一辈子好似一场大梦,醒了睡,睡了醒,她已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境。
她也不想分清了,且睡过去吧。
恍惚间有人在唤她“楚四”,那是她当姑娘时的小名,她循着那声音追了上去,越走越远……
***
西州。
姜言意正在做早膳,砂锅里的香菇鸡肉粥已经熬得又香又浓,她一边拿碗盛粥一边喊在院外扫雪的秋葵:“秋葵,吃饭了。”
秋葵很快蹬蹬蹬跑进屋,姜言意把盛好粥的碗递给她,“再给我递个碗。”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