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 宅院中却灯火通明,蒯阀和蔡阀的妇人齐聚一堂,偌大的厅堂内挤满了身穿白色孝衣的女子。
白天的时候唯恐见宜都王使者的时候一声孝服冲撞了使者, 众人孝衣也不敢穿, 只是在发髻上插了一朵小纸花, 但此刻再无旁人, 这应有的礼仪不可废弃,所有人都穿上了纯白的孝衣, 大堂之内顿时阴恻恻的,鬼气森然。
一个妇人慢慢的道:“那唐薇竹的话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唐薇竹拿的出宜都王司马冏的凭证, 应该是真的使者, 但未必就是真心为了蒯阀和蔡阀出头, 胡问静诛杀荆州门阀的大罪清清楚楚,朝廷或者宜都王殿下要惩戒胡问静何须门阀遗孀再多做什么?这唐薇竹的言语只怕不尽不实。
另一个妇人摇头, 她不是认为唐薇竹说得都是真话, 而是觉得她们别无选择。“支脉诸人尽数跑了, 我们危在旦夕, 不抱紧了宜都王的大腿,我们还有什么选择?”
众人惨然, 蒯阀和蔡阀当年威风凛凛,她们到任何一个地方度假对当地的门阀分支和小门阀而言那是天大的荣幸,每日有无数人等着拜见她们,仆役更是如流水一般,每个人指挥五十个仆役都嫌弃排面小了,可今日蒯阀和蔡阀遭遇劫难,莫说那些小门阀了, 当地的门阀分支的人都跑得干干净净,她们身边只有带来的丫鬟仆役而已,可这些人就真的可靠吗?门阀的产业的地契房契其实还在手中,可孤儿寡母能够保住产业吗?这些问题越想越是心寒。
想到那些家中没了男丁,被吃了绝户的孤儿寡母,一众贵妇人人颤抖得厉害。她们倒不算绝户了,还有好些幼小的男孩子呢,可是风雨飘摇之下一群小孩子又有什么用,是能够站出来顶住了天空,还是力挽狂澜?只怕纵然是仆役造反都镇压不住。
没了成年男子、被荆州刺史杀戮,这两个劫难同时而至,蒯阀和蔡阀的主支的孤儿寡母想要活下去必须找到一条足够强大的大腿。
某个蒯家的女子说道:“以我之见,我们大可以多管齐下。”众人一起盯着她,她想要向往日一般抿嘴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大难临头努力求生之下哪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英姿?她慢慢的道:“首先,‘招揽流民,以工代赈’,我们必须做。不论这是宜都王的意思,还是宜都王使者的意思,我们都只有照着做。宜都王使者是我们唯一的靠山,若是再恶了关系,我们只怕很快就会被其他人生吞活剥了。”
一群女子沉默不言,好些人发抖。荆州八大门阀凋零,可也不是尽数都遭了毒手,马阀、刘阀、杨阀不是安然无恙吗?却也不见这三家的人出来接触她们,是不敢与她们接近,还是根本不敢被人发现踪迹?这蒯阀和蔡阀时局之危可见一斑。
那蒯家女子继续道:“其次,我们要大肆张扬我们与宜都王的关系,只要这巴陵城中的人知道了,我们至少暂时不会有危险。”一群女子点头,狐假虎威也好,故意让人怀疑宜都王与胡问静打对台也好,不论哪一种都会让巴陵城中的人不敢妄动。
那蒯家女子继续道:“第三,我们从今日起万万不可再提及与胡刺史的仇怨。”众人理解,仇恨在心即可,若是经常提在嘴中多半会激怒了胡问静。
“第四,我们赈灾必须打着宜都王和长沙王的名字。”
有人惊讶的道:“长沙王?”长沙王司马乂屁颠屁颠的跟着胡问静呢,打长沙王的名头是想要分化长沙王司马乂和胡问静的关系吗?这个挑拨离间实在是太低级了,只怕不是好主意。
那蒯家女子苦笑着:“不是。同时打出宜都王和长沙王的名头其实是向胡问静投降。”
一群女子死死的盯着那提议的蒯家女子,好几人颤抖着指着她,家人尽数被胡问静杀了,她竟然想要投降?有几人更是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那提议的蒯家女子慢慢的道:“我只是一介女流,不知道蒯家为何与胡刺史结了大仇,胡刺史竟然要杀光了我蒯家的主支……”大堂中一群女子都沉默了,门阀的大事都是男人在操作,她们怎么会知道。“……可是宜都王的使者让我们出头赈灾绝对是居心叵测,很有拉着我们与胡刺史继续斗到底的意思”
“可是……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和胡刺史斗?”
大堂中鸦雀无声,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但是人也要实际一点,蒯阀蔡阀如今只剩下孤儿寡母了,拿脑袋与胡刺史斗吗?想要报仇雪恨也该放在十几一十年新的一代成年之后。
“巴陵城归属长沙国,长沙王殿下就在胡刺史的身边,胡刺史若是想要杀了我等难道还需要拖延这么久?以我看,胡刺史对我们置之不理,要么是已经达成目的,不愿意灭了我蒯阀,我蒯阀根深蒂固,或者对胡刺史还有些用;要么是……”那蒯家女子顿了顿,看了一眼众人,慢慢的道:“……要么是钓鱼……”
钓鱼……大堂内所有人激烈的颤抖,好些人几乎瘫倒在了椅子上,人人几乎一秒就确定一定是钓鱼!这宜都王使者不是被钓出来了吗?与宜都王相比,蒯阀蔡阀就是做诱饵的命。
有女子嘶哑着嗓子道:“既然你知道这是胡问……刺史的陷阱,为什么还要跳进去?”
一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