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谢远眼眸深处也闪过一丝寒意。
“连这谢郎中府上,都已经有了五石散了?”
谢远偏头,扫视着这园林中的各处。好一阵子以后,没有找到那东西的谢远才缓和了脸色。
孟彰看定他,问:“阿远知道那东西?”
谢远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倦怠更甚。
“我知道。”他道,“那东西不是什么好的。于修行、身体、神魂都没什么助益,反而会污浊神魂,损坏肉身。”
“就是好好的人,服散服多了,都会坏掉......”
“那不是好东西。”谢远回神,郑重告诫孟彰,“阿彰可绝对不要去试。就算有什么人要带你尝一尝,你也定要拒绝。”
“碰都不要碰!”
孟彰面上的寒意缓缓淡去。
不对,与其说是淡去,倒不如说是被收了起来,镇压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了。”他道,“阿远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碰那玩意儿。”
听到孟彰的话,谢远不觉奇异地细看了他一眼。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孟彰比他还要了解那五石散的样子?
孟彰只是笑着回望他。
谢远细想过一阵,却是作罢了。
不管内情是什么,只要孟彰知晓那东西的危害,远离那东西就行。
但谢远还是叮嘱孟彰道:“不单单是那五石散,就是那些想要带你去试一试五石散的人,你都得多提防着些,再不可托以信任。”
五石散,那是能将人变得不是人的东西!
孟彰郑重点头。
谢远眼底的倦怠消减了些,但仍然重得吓人。他闭上眼睛,缓了一阵。
孟彰陪着他坐,并不打扰他。
“我曾有一个友人,他善筝,常与我合奏......”
坐在旁边的孟彰只听这一个开头,也已经猜到了结局。
“......他不是我陈留谢氏的人,只是一个偏远郡县所出的寒门子,但他的才情,却着实不输于我等世族子,尤其是在乐这一道上,他的天资更是非同寻常。”
“他从故乡来帝都,原是为了给他、也给他的家族寻找机会的,因此,他竭尽全力地展示自己的才情。”
“他的技艺为他推开了所有门户之见,他得以进入太学,成为太学生员......”
“或许是才高惹人妒,他在某一次集会时候,被人引着服食了五石散。”
“那时候的五石散,还不似现下这样泛滥,它只是一副秘药。”
“据传是......能开启灵窍、帮助引动灵机、体悟天地玄奇的秘药。”
谢远笑了一声,那笑声却似鸦哭。
“他被说动了心思,又推却不过盛意,便试了一次。那五石散不是真正的秘药,却能挑动人心头的一点念想,勾动幻觉......”
“虚虚渺渺,迷迷幻幻。”
“那家伙信以为真,一日日地沉醉,只觉得自己操乐技艺大进,只觉得自己顿悟、抓住了那一瞬间的天地玄奇,却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身体正在被急速掏空,更不知道他自己的神魂被污浊侵染。”
“不是他不灵敏,而是他身体、神魂处的异状,尽数被五石散的药力给压制、遮掩了。”
“何况,服食了五石散的他,被那些人引以为同伴,更带着他参加更多的集会......”
“世人也只以为他的神思激越,是他真的心有所悟;以为他的举止怪诞,是他明悟己身放纵自我......”
“世人还赞颂他,是真名士,是意自风流,不拘凡尘。”
谢远的声音渐渐凄厉。
“殊不知......殊不知!他其实正在走向阴世!”
“更甚至,哪怕是到了阴世,他也只是一个疯疯癫癫浑噩魔狂的阴灵!在肉身崩坏以后,他的神魂也渐渐崩坏,到如今,他连最基本的神智都没有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谢远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好端端的一个人......”
“就这样被完全毁了。”
孟彰沉默。
他也只能沉默。
此乃旧事,且显然那位寒门子已经没办法救渡回来了。不是他上一世那样,虽然困难,但总还可以戒断。
它不是。
只听谢远提起的这一段旧事,孟彰就更提起了警惕。
这方天地中的五石散,只怕比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同类,都要更可怕。
孟彰在心里记下了一笔。
目光瞥向园林中的那些正在谈论五石散的谢氏郎君们,孟彰问道:“五石散如此可怖,你们陈留谢氏就没有任何应对?”
哪怕陈留谢氏不愿过线干涉其他的名门望族,那他们自己的郎君呢?就让他们这些陈留谢氏郎君随意地、毫无警觉地谈论起五石散,认为那五石散只是平常?
谢远放下手,也转了眼去看园林里的其他陈留谢氏郎君。
“五石散其实有不同的配制药方。”他倦倦开口,声音很是无力,“不同的配制药方,药效和药性也很不相同。”
顿了顿,他又道:“你虽年少,但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