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浩大而绵长, 几个小时淋淋漓漓,直到把整个本绿意悠悠的疗养院变为白色世界。
疗养室所在的这栋楼里,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 去别的楼住, 晚上只有复遥岑依然留在这。
一家三口去探望初惊婉, 她已经累了, 说不了两句话,只是伸手摸了摸黎阳怀中的小山宝,浅浅一笑, 对黎阳说:“去休息吧。”
黎阳点头:“妈妈晚安。”末了又举起小猫咪的手摇了摇, “山宝跟奶奶说晚安。”
初惊婉的笑容不由转深,靠着床头温柔地冲他们点点脑袋, “晚安。”
复遥岑出去后还是像往常一样招呼两位阿姨来守着妈妈,尽管她醒来, 疗养室内依然二十四小时有人寸步不离照顾着。
一家子进了主屋后, 黎阳问复遥岑:“你爸貌似前脚刚离开疗养室。他过年也在这和我们一起吗?还是要回去?”
今天算是一家六口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晚餐间初惊婉虽然只能碰一点点流食, 但是她撑着身子陪了一家人。
复遥岑接过她怀中的猫,带她上楼:“应该在这吧,没听他说要回去,后天就除夕了。”
黎阳:“他是不是这几年也会来探望妈妈?”人已经醒来了,黎阳就没忍住问了句。
复遥岑貌似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也没什么忌讳,“他经常来, 一两个月来一次,只是他忙,只待个一两天就走了。”
“是嘛。”
一家三口回了房, 复遥岑把小猫直接抱到浴室去给它擦脚。
黎阳跟进去:“他经常来,可他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你爸妈是不是关系还是挺好的。”
他爸从前几天他妈妈苏醒后,就一直在这没有离开过,作为已经离婚夫妻,黎阳觉得他能做到这样,挺意外的。
复遥岑点头:“嗯,虽然离婚,但是……离不离都那样。”
“嗯?”黎阳困惑。
复遥岑把泡湿的毛巾拧了拧,拿起小猫的前爪擦拭,边忙边说:“你知道,拂苍能有今天的发展,多少算我妈一份功劳。”
“怎么会只有一份呢?她在我心里是很伟大很伟大的一个人,她醒来后很安静,坦然接受自己昏睡了三年多,坦然接受自己现在不全的身体机能,唯一愧疚的是对你,知道你这几年很难熬……她超级伟大。”
复遥岑浅笑:“所以她作为记者,当年有一次采访了我爸。”
黎阳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又静静地认真听着。
擦干净前爪,复遥岑再把毛巾泡水洗了洗,又去给猫擦后脚,“然后,大老板看上她了。”
“……”黎阳愈发意外。
复遥岑:“他当时,说她要是答应他的追求,他就给拂苍投钱。”
黎阳的脸色转为了惊讶。
复遥岑语气从容:“很大一笔钱,我妈被吸引了,答应他了。”
黎阳缓缓吸了口气,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传奇女人的婚姻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头的,但是再一想她的传奇人生,又觉得好像这些经历也算不上什么,很正常。
复遥岑把清洗干净的毛巾挂好,抽了个干毛巾给猫擦湿润的脚:“后来他们结婚了。但是我妈还是心心念念想着她的工作,她的理想,本来我爸也可以不用离婚,反正让她去忙自己想忙的事就好了,那几年她也没闲着,他从不阻拦。但是他大概彼时也悟出来就算结婚这么多年,她的心也不在他身上,所以他就放手了,离了婚。那年我五岁,我哥八岁。”
黎阳久久没有回神。
复遥岑:“她还是会经常回家,只要她在国内工作就会回家,他们还是像没离婚一样,我是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他们俩离婚了,我哥告诉我的,我之前没感觉出来,只是以为她出国工作了。”
他父亲是真的爱他母亲,黎阳心里的想法在发酵……为爱利诱又为爱放手,离婚后还像家人一样,只是给了她更广阔的自由。
分开后几十年他未娶,她出事后一两个月来看一次;在这个她苏醒的新年,在这个西北小城,她的家乡,他准备陪她和孩子过一个久违的新年。
黎阳感慨:“所以找不到相爱的人,也要找一个爱你的人结婚,我懂了。”
复遥岑一边挂毛巾一边悠悠看她:“怎么?还没离婚已经在为寻得下一个良婿积攒经验了?”
“……”
黎阳猛然回神,悠悠看着自家老公,“没啊。”
“怎么没?写在脸上了。”
“……”
黎阳伸手搂过去:“别胡说,我才没有。”
复遥岑单手抱起孩子,另一只手拉着她出去,“给我看看你买的好东西。”
“……”
“今晚不做做事老子这婚是真白结了,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
黎阳是真的不赞同这句话,“复遥岑你越说我越不认罪哦,胡说八道什么,你在我心里抵得上全世界,什么没有存在感。”
复遥岑微怔,把猫放在床上后,扭头朝她看去。
黎阳去拿衣服洗澡了,慵懒的曼妙背影全然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也没有说完这句话后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