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大笑数声,一头撞向了剩下的半垣城墙。
鲜血顺着城墙流下,被灰土玷污,一如他的命运般,不堪又渺小。
四下沉寂数息,突然之间,四面尽是哭咽声声。
有雨水缓缓落下,将烟尘与血水,尽数洗净了去。
……
王贲收到消息时,叹息一声,让人厚葬了赵嘉,又组织代城子民从废墟中找出能用的木料与墙砖,搭棚救人熬面糊。
这雨来得太不是时候,好在还是夏日,若是冬季,不知又要冻死多少老幼。
他将所有军情写下,快马送去咸阳,然后以工代赈,重新修筑代城——这处城池是防备匈奴的重要关口,万万不能有失。
夏日里匈奴游牧放羊,如今正是草木生长之季,尚且不会过来,若等到秋冬,就是大事了。
-
严江虽然很希望陛下去代地看看情况,但看着陛下戒惧的神色,只是摸摸鸟头,便将此事放下了,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只希望剩下的人,都能好好的。
见严江的没有让他飞上一千里的意思,陛下叼着他的衣角,示意它要出门,要阿江陪伴。
走到即墨城外,严江又带着陛下逛了当年田单一顿骚操作的复国之路,从当年田单居住的院落,再到他被推举为即墨主官的府邸。
想着赵嘉以后会如何。
这位公子并没有愧对自己什么,最多只是因为李左车的事情质问了他一句。
可是赵嘉的命运,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死则囚,这是亡国之君古往今来无二的下场。
“他生错了帝王家啊。”严江有些可惜地道。
陛下很快想到了阿江说的是谁,然后将目标和一个喜欢弹琴的公子合上,确认对方肯定凉了后,冷淡地转了个头,伸翅膀戳了阿江水胸口,移开话题,傲骄地示意问前面那个台子是什么?
严江飞快低头在鸟脸上亲了一口,笑道:“那是拜师台。”
当年齐将田单被燕军围困在即墨时,他先用反间计除去围城的乐毅,这时燕国换上一位叫骑劫的关系户,这位大脑皱褶比水母都光滑的将军完全落进了田单的掌握。
于是田单先是以让即墨的庶民们“食必祭其先祖於庭”,吃饭前先放在庭院里祭祀一下,让祖先们帮我们渡过难关。于是大量燕雀天天在城里飞来飞去,城外的燕国人不知其因,一时莫名,以为真的是上天显灵了。
然后田单告诉城里庶民说:因为祖先保佑我们,所以会派个神人来当我老师。
他说话的时候,身边一个小兵忍不住皮了一下:“我可以当你老师吗?”
这话一出,小兵就觉得慌了,转身就跑,被田单翻身逮住:“老师你去哪,老师你别跑!”
小兵哆嗦着说:“我真的是嘴贱,您饶了我吧!”
田单说:“你开什么玩笑,老师,快点来,大家都等你了!”
于是登台拜师,并且所以做的事情都以“神师的名号”来做。
田单先是给燕军谣传小道消息:“我们最怕别人割我们鼻子了,我们齐人最要面子了,割了鼻子我们就不敢打了。”
燕将骑劫信以为真,真的把齐国俘虏们鼻子都割了,即墨守军一看,气得哇哇大叫。
然后田单又传小道消息:“我们最看重祖坟墓,谁挖了我们祖坟,我们就不敢打了。”
骑劫又当真了,于把城外的齐人祖坟挖了。
即墨全城气DIE,叫着要和燕国同归于尽。
田单又让人去对骑劫说,燕国晚上要投降,到时给你们开门,你们记得按时来啊!
骑劫又信以为真,带兵在大门外守着了。
然后就被田单用火牛阵一波带走了。
这就是传奇的齐国复国之路,骑劫大败后,田单开始收复国土,不到两年,齐国就又是个大国了。
“燕人占据齐地,以重税、以重役,民无食,役无止,所以齐人皆思故国,齐据燕时也是如此,皆为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严江逮着机会给鸟儿洗脑壳,看到没有,燕人对齐人不好,才被推翻的。
陛下白了他一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飞上天空,目之所集之物飞快缩小,它居于云端,凝视着这片灯火阑珊的城池。
这小小的即墨,当年抵抗了燕国五年不败,后来复国。
复国与灭国,皆在天下反复上演,就算他灭去六国,也有无数人想寻回旧时风光。
想要万世长久,不易矣。
可是——
它傲然落在阿江肩上,易行之事,如何能显他所长?
只是才量落下,阿江就又叹息道:“若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阿政,六国不哀而秦人哀之,但若秦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秦人而复哀秦人也。”
这是他化用杜牧写的文章中的句子,但没关系,反正他就和阿政说说,没人知道。
陛下当然点头,然后哄道问道,你哀之吗?
严江点头:“当然可惜了。”
陛下于是要求阿江把最后几句话多说几次。
这是要思考吗?
严江大喜,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