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看着张支书说,“你现在回去管几天,哪天你死了呢?他们就不过了?”
张支书点头:“话是这样说。可是现在大伙儿都穷,闹成这样,孩子不也跟着遭罪吗?”
“我不回去,小芳和瞳瞳也不回去。要走你现在就走。”
方剑平不禁皱眉,“大晚上的你让叔去哪儿?”看向张支书,“您回头给村里写封信,就说瞳瞳还没放假,首都又下大雪,暂时回不去,来年开春再说。”
张支书忍不住犹豫起来。
小芳:“人家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你现在回去谁听你的?只有等大伙儿都希望你回去的时候,你回去才好使。”
少年忍不住问:“爷爷不是早就不是村支书了吗?”
高素兰:“听见没?老头子!”
方剑平道:“叔,瞳瞳这话说得对。小芳说的也对。你还想大伙儿都听你的,就得狠下心来等。”
张支书不由得想起六零年,当时一部分人不论怎么劝说,就是不好好干。直到家里饿死人,倚老卖老的不卖老,刺头混子也不蹦跶了,才乖乖的听他指挥。
“你们说的是。我这就写吧。写好了晚上也能睡个踏实觉。”
然而信没有寄出去,张支书还是没睡好。
九点左右睡着,到一点左右醒来就睡不着了。
翌日,方剑平和小芳起来,他都把粥煮好了。
小芳知道这事得他自己消化也没多嘴问,只是上班前把他的信送去邮局。
张支书一听说不是送邮筒,送到邮局寄的快,神色终于轻快一些。
殊不知小芳和方剑平带着张瞳瞳出了大门就对爷俩说:“以后老家再来信,不论谁收到都先看看内容再给他。”
张瞳瞳不禁问:“包括我啊?”
“你不许看,给爸妈。”小芳道。
张瞳瞳忍不住说:“我也是咱们家一员啊。”
“成绩稳定,少让我操心,我就谢谢你了。”小芳瞥他一眼,“昨晚让你练字写了没?”
张瞳瞳写了一半因为吃饭停下了。
饭后他要写作业,妈妈没有再提练字,还以为她老人家忘了。
“妈妈,你的记性真好。”
方剑平:“记性不好能考上大学?”
张瞳瞳现在知道了,他的爸爸妈妈非同寻常。
“我今天加一页。”
小芳瞥他一眼没说话。
张瞳瞳知道,这意思是只看结果,不跟他废话。
担心鸡毛掸子和鞋底一起朝他身上招呼,放了学张瞳瞳哪都没敢去,练一会儿字就乖乖地写作业。
睡觉前,小芳检查一遍,没有问题就还给他,也没有夸他。
张瞳瞳偷偷撇撇嘴就往卧室跑。
——村里人要爷爷回去,又不是他叫爷爷回去,干嘛给他甩脸子啊。
小芳装的。
张瞳瞳是个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主儿。
小芳不给他嬉皮笑脸,他直到小年那天都没敢皮。
由于不敢疯玩,他反而把寒假作业写完了。
小芳就给他挑一些名著,然后又给他布置一些功课。
张瞳瞳本来以为可以痛痛快快玩到年底,一看一天只能玩半天,忍不住嘀咕,“我的妈妈为什么是老师啊。”
“那就别看了?”小芳问。
张瞳瞳陷入深深地纠结。
高素兰:“瞳瞳,妈妈是为你好。”
小芳摇了摇头,“我是在帮助他。别的同学都在看,只有他不看,以后到了高中或者大学,一问三不知,人家准以为他是个书呆子。”
“我的同学才没有看过你挑的这些书。”
小芳笑了,“张瞳瞳,是不是忘了爸爸说过的话,等你到高中,现在的同学顶多剩三分之二。缺的那些从哪儿补?你们学校,或者别的学校。
“如果真按照妈妈以前说的,等到高中前六十名一个班,那你们班即便有六十人,能有五个是你现在的同学就不错了。”
张瞳瞳忍不住问:“那其他的同学呢?”
“去普通班,跟新同学一起混日子,毕业后进工厂,每个月几十块钱,日复一日的干着重复的工作。没有任何技术,学历也不比别人强,指不定哪天就被私人企业挤下岗,连煤球都买不起。”
大冬天烧不起煤球也太惨了吧。
张瞳瞳的脸色变了。
小芳:“街上有乞讨者吧?”
张瞳瞳点头:“因为不好好读书?”
“不是。他们年龄大了,没赶上好时候,没机会读书。他们有的是因为家乡干旱或者发洪水,有的是钱治病花没了,只能出来乞讨。这些人可怜但不可悲。你要是因为混日子吃不上饭只能去乞讨,那你是可怜又可悲——活该!”
张瞳瞳顿时忍不住说:“您说话真难听。”
“老师没跟你们说过,忠言逆耳利于行?”
张瞳瞳张了张口,他妈妈怎么什么茬都能接啊。
高素兰道:“你妈妈以前没上过学,说话就能噎死人。上了这么多年学,现在又是老师,你还想说过她?你呀,老老实实看书吧。”
“张大爷,你家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