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并不能全然理解乔言的心境, 她好像总是在隐忍和沉默中悄悄换掉皮囊。
苏杭和柏知樾同时看着她的脸,不约而同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出现在苏杭脑海里的是一个天真的幼童,涌现在柏知樾心头的是一个酣睡的少女。
乔言的目光落在远方, 黑夜吞掉最后一缕霞光。她拉住身侧江舟笛的手,转过身, 去寻黑暗中新的亮光。
篝火升起,朋友们围聚着火焰,席地而坐, 喝酒、吃东西。
江舟笛和章程回忆起很多小时候的事, 提到苏杭和乔言,总要用一句开场白——他们以前可不是这样。
“小雨,你喜欢苏杭什么?不会就是喜欢他帅吧。”章程喝多了, 问出俗套问题。
乔言却认真回答起来, 她说:“喜欢他陪我长大。”
章程:“我没陪你长大吗?”
江舟笛:“这能一样吗?如果你是苏杭,你能保证发生任何事, 都毫不犹豫地站在小雨这边吗?”
章程好像懂了那么一点,他顶着醉脸看了眼柏知樾, 他头偏在一边, 好似抽离了当下这个情境。
乔言也喝多了, 她摆摆手:“刚刚那句有些笼统,我重新说。”
她喜欢苏杭永远有耐心听她说话, 永远站在她这一边,永远包容她的棱角。她脆弱敏感也好,自卑懦弱也罢, 在他眼中,每一面的她,他都欣然接纳。
哪怕她偶尔觉得过于普通的自己并不能跟他比肩, 他也总有办法说服她,让她觉得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乔小雨。
“苏杭,我们早就是分不开亲人了。”
苏杭回视乔言微红的脸庞,轻轻地勾了下唇角。这算是给这段反复纠缠的关系下最后的定义吗?
“二十二年了……”乔言撑着脸看天上的月牙。世界在对她笑呢。
“你们还记得当年我们四个去算命吗?”她喃喃自语起来,“柏知樾,这事我没讲给你们听过吧。还有前年我去伦敦,苏杭有个会玩塔罗牌的邻居,也给我算了那么一下……”
“因为算命的结果都不太好,我之前就老有心理映射,再加上长辈们总说我极端、心量小、格局小……这些年,我就一直在不断地自我怀疑和自我说服中,拼命想要变强,今年之前,我真以为我变强了,大家也都说,小雨现在真好。可是每次好起来了,就又给我当头一棒。三月份,又跟苏杭分手了,好挫败,明明不是我的问题,可还是困住了,又想,烂糟的命运真的改不掉吗?反反复复的,折腾我折腾够了吧,结果还没完,上个月让我把脚踝摔骨裂了……”
醉话成篇,乔言也不知道自己在絮叨什么,但要紧的朋友都在身边,大家都认真聆听,这种感觉无限治愈。
“我哪里变好了啊,其实根本没好,性格里的毛病阻碍了我的发展,总是内耗,总是不自信,做事情计较得失,容易放弃……”乔言看看苏杭和柏知樾,“我们三个都吃过苦,可你们俩能自愈,还能反过来安慰我……也可能你们也没好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们依然难过,但你们人生的大方向没有受到影响,你们遇到事情遇到危机,处理能力一次比一次强,你们好像才长成了坚强的大人的模样,只有我停在原地……”
“小雨。”江舟笛搂紧乔言的肩膀。
乔言轻轻呼了口气,“我计划这个旅行,是我想为你们也做一点事情。你们放心,我说出来就好多了。”
听到这里,柏知樾起身离席,走之前,他拍了下乔言的脑袋。
“柏知樾,你总是这样。”
“改不了。”柏知樾有着跟她不同的心理自建体系,谁也说服不了谁。
“其实大家都一样。”柏知樾走远后,苏杭凝视乔言的眼睛,“停在原地有什么不好,谁规定人一直要向前跑。”
乔言摊手:“所以我停下来啦。”
苏杭起身,坐到她身边:“你还想说什么?”
“说完了,再说就真的矫情了。”乔言话落,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江舟笛:“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章程:“就是啊,你们俩打小就喜欢私聊,没劲透了。”
乔言别了章程一眼:“管得着吗?”
苏杭其实没太听清。
散场后,两人单独留下。
苏杭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你刚刚说的悄悄话是什么?”
乔言说:“那年Yvonne对我说,她对你有性冲动。”
“……”
“我也是。很可能从青春期就开始了。”乔言耸了耸肩膀,“所以……”
“所以什么?”苏杭一直看着她。
“咱们俩就这样吧,自由地往前走,不违心地往前走。同意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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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冬天,乔言敲定了一个游学计划。苏杭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像恋人、像朋友、也像亲人般相处的这半年,他们建立了一段崭新的新关系。
某天傍晚,乔言去苏杭的公寓等他下班,在他的书桌上看见一封写了一半的信。旁边的书本下压着一封日期更早的回信,是苏致远和闻静写给他的。
次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