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线绞去脸上汗毛的美容方法。“好命人”必须是公婆、夫妻健在,并且子女众多的妇女才行,也叫“挽面婆”。
几个外嫁回来参加喜宴的姑子们聚在惋惜屋里互相聊着家长里短,有的则帮她准备着要穿的嫁衣。孩子们进进岀出闹着玩着追逐着。林母坐一旁交待着惋惜到婆家后的注意事项。
林惋惜面无表情坐在镜子前,只见挽面婆娴熟地把她的头发弄散辫,先用梳子梳理一番后,打成了一个圆鬃盘在后脑勺,接着用一个小小的黑色网兜儿把圆鬃整个套起来,将网兜缩口拉紧,再用两个U型簪子固定住发鬃,脑后就形成了一个龟状圆鬃,跟个小包袱似的,寓意长寿吉祥,最后戴上提前准备好的红色插花,寓意红红火火,插上茉草,石榴花或稻穗,寓意有头有尾,多子多福。
“姑姑,你今天真漂亮!”惋惜的小侄女好奇地盯着她,其余几个孩子也跟着围了过来。
“可以帮我也梳一个吗?”孩子稚气地央求着,旁边一个妇女打趣道:“不可以,只有新娘子才可以梳头。”另一个小女孩便说:“那我也要当新娘子。”一句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她原本烦燥焦虑的心情被她逗得稍稍缓和了一下。待穿上嫁衣那一刻,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把刚涂好的姻脂水粉都给弄花了,引得挽面婆着急说道: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别现在哭,一会带个手绢,小心别把妆弄花了。”
屋里屋外摆放着十来张方桌,早到的宾客们闲聊着,讨论着当今的社会局势。院子东面临时支棱起了两口大铁锅,许多“亲同五十”(族人的称呼)都自发地过来帮忙,一个大胡子麻利地指挥着大家准备着今天宴席用的菜品。洗菜,切菜,洗盘子的声音叮叮咚咚响,灶里柴火烧得呼呼往外窜,阵阵肉香四溢。
吉时将至,在林母和林惋惜的哭嫁声中,惋惜坐上了花轿。
一行人在渡口停了下来,这是一个简易的民用渡口,几块木桩钉入河床,做成了两排护栏,中间用一些石板条堆砌而成。船夫早已把船靠在了渡口处,船上已有十几个客人在候船。这是一艘由私人出资建造的乌蓬船,船身很大,长约十五米,一次可以坐下二三十个人
一阵鞭炮声响起,震得惋惜小小的身躯猛烈地颤抖一下,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吓得她一下子捂住了耳朵,哥哥和送嫁姆负责陪同林惋惜坐船到对岸。她迷迷糊糊地跟着走,周围人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听见人踩在船底不时发出“咚咚咚”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敲击木桶发出的响声。
不经常坐船的人总以为船是不断愰动的,林惋惜感到一阵炫晕,身子有些不稳。哥哥连忙把他扶到船沿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船上的客人都齐刷刷地打量着新娘子,虽然盖着红盖头,惋惜还是感受到了些许压迫惑。她羞涩地将脸转向远处,透过盖头下面的缝隙出神地望着河面。
船身下沉,船外面的水面高过船底许多,人坐在船里,只要伸伸手便能触摸到河水,身临其境时有一种全身浸泡在水中的感觉。近看那河水,白中透着灰,灰里又泛着青;远处看它时,却是淡蓝色的,有时会是亮光色,有时又变成了橘红色。许是这水汲取了这天地间的灵气吧,很是神奇。岸边成排成排的芦苇在风中摇摆,林惋惜觉得有如学堂里的一群书生在夫子的教导下摇头晃脑背书的模样,又像极了一群群整齐列队的人儿在向自己挥手告别的样子。
“开船啰!”
船夫的声音把林惋惜的思维拉了回来,只见他用一根长竹杆轻轻点岸,船便像一只顺水的鸭子一样悠然地游走了。
船平稳地向前走着,船工们操纵自如,毫不手忙脚乱,映入水中的身影安然优美。恍惚间,有如人在水中,又如水在心中,云在近处,人在天外。
船离岸越来越近,对岸原本分散的人群马上汇集起来了,领头的一人喊到:
“大伙儿热闹起来,新娘子快到了,放鞭炮!放鞭炮!”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紧张到牢牢抓住自己的衣裙不放,哥哥轻拍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莫慌。待回过神来,她稳了稳自已,内心的好奇战胜了一切,她抬手轻掀盖头偷偷看了新郎官一眼,他一身枣红绸缎对襟短衫,内罩同色长衫,头戴黑色毛呢毡帽,胸前斜挎大红花,单眼皮,高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眼神从容淡定,浑身像是自带着光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座伟岸的灯塔,在人群里特别显眼。那模样儿跟自己想像的完全不一样,没那么喜欢,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喜欢,有种像是自已叔伯亲人一样的熟悉感。是的,毕竟他大了她十四岁。
两人眼神交汇时,他的眼神顿时熠熠有光起来,这眼神林惋惜冷漠地回避了,仿佛这个人跟自己亳无瓜葛一般。她心里早己打定了主意,必须得让他知道她是不情愿嫁的。这想法让她顿时轻松了许多,转而又有点沮丧起来,内心复杂又无可奈何,人活在世上终归是身不由己的。
新郎叫杨双林,只见他淡然地走到轿子旁边,俯身把妹妹扶下轿,跟妹妹小声地说着话。
俩个新娘子就这样分别由一个送嫁姆领着,在渡口踏上了去往夫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