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笙盯着碗里的那块肉，没有动筷子。
她一直在思索薛佑要任家布庄那块地皮的目的是什么，没注意听萧翊风在和她说话。
“不喜欢吃这个？”萧翊风又给她夹了鱼肉，“这个呢？”
见她没有反应，萧翊风又喊了一声。
姜云笙匆匆敛了神色，脸上洋溢柔和的笑，“方才我在想今日先生教的课，一时有些走神，世子说什么？”
萧翊风轻扯嘴角，没有回答她，转而看向薛佑，直接将姜云笙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薛佑，你要那块地皮做什么？那处被本世子一把火了，你若接下，还得花一笔钱好好修缮一番。”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那一把火烧死那么多人只是如踩死一只蚂蚁那般不值一提。
姜云笙喉间有些发涩，端起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
她正要为自己再倒一杯，手却被萧翊风按住，“凉了，别喝了。”
他说的话明明是关切和在乎的，却入不了姜云笙早已冰冷坚硬的心。
她手指冰凉，握着茶盏不发一言。
夜风从窗外灌进来，她正对着窗户，带着凉意的风将她鬓边碎发吹得胡乱飞扬。
萧翊风察觉到她手指的温度是冰的，以为她身子不适，便不打算和薛佑多废话，“快说，别浪费我的时间。”
“哦，我想把那处改成酒庄。”薛佑笑道，“我父亲此番南下收茶叶，看到许多百姓种的五谷长得甚好，就想收来酿酒。”
萧翊风看也没看赵大人递来的那张纸，随口道：“随你。”
这便是允了。
薛佑站起身拱手作揖，“多谢世子。”
萧翊风把姜云笙拉起来，“走吧，我们回府。”
姜云笙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抵达门边时，她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薛佑，意味深长道：“薛少爷，置办酒庄，可别把自己灌醉了，做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她微笑着微微颔首，跟着萧翊风离开。
薛佑并不理解她说的这句话，但被她眼中的嘲讽激得怒从心头起。
他将桌上的杯盏狠狠砸在地上，戾气几乎盈满了整个身子。
赵大人面无表情地看在眼里，懒得参与他们这些莫名其妙的斗争，匆匆道别。
阁内只剩薛佑一人。
一桌的饭菜几乎没动多少。
他迟迟忘不了姜云笙方才说的那句话。
她是什么意思？他做什么事，轮得到她来评判吗？
楼下马车里，萧翊风和姜云笙坐在一起。
他随手将锦榻上的毯子捻起来盖住她的膝盖，沉着一张脸，似乎在生气。
姜云笙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病。
“你还在生薛佑的气？”他出声问道，眉目冰寒未退，“先前我不是与你说了吗？薛府现在动不得，薛佑他纵然有错，不至于到现在还记仇吧？”
姜云笙终于明白了。
他以为她方才针对薛佑所说的话，是因为先前薛佑手下的刀爷将她绑走之事还记恨呢。
这么说也没错，只不过她对薛佑的恨，却不是因此而起。
“世子把我想得太狭隘了些。”姜云笙将窗户推开一个缝，让夜风灌进来一些，“我好心提醒，怎的就成我记恨了？喝酒本来就会做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比如几日前把朱绍慈和她的父亲当街打了一顿。
当真叫人不齿。
萧翊风狐疑的问：“当真？”
姜云笙索性说出了真话，“我有一同窗，被薛佑酒后当街折辱，我确实在气愤。”
“同窗？”萧翊风想了想，又道，“就是那个经常缠着你问功课，拎起来像拎一只鸡一样的穷丫头？”
姜云笙没有答话，别过头去看窗外的街市。
天已经黑了，街上灯火通明，尚未到宵禁，仍旧很热闹，她的心却一片死水。
“所以你今日去医馆，看的就是那个穷丫头？”
姜云笙的声音冷下来，“她不叫穷丫头，她有名字，她叫朱绍慈。”
萧翊风不解她为何要特意纠正，只道：“又甚区别，她本来就是穷丫头。”
姜云笙早就预料到他的想法和薛佑是一样的，果然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他永远无法与自己共情，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思。
他我行我素，桀骜不羁，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又怎会懂得体谅普通百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姜云笙一度以为自己有一颗怜悯众生的心是错的，在当今这个年景，谁心软，死得也最惨。
可是师傅从小对她的教导便是要懂得珍惜，懂得感恩，懂得怜悯。
是师傅错了，还是这天下错了？
姜云笙一时觉得很是疲惫，便侧头靠在窗口闭上眼睛，不愿再与萧翊风说话。
萧翊风注视着她的侧脸，心里也是莫名的烦躁起来。
哪句话又惹到她了？
好心带她来香满楼吃饭，遇到薛佑后又阴阳怪气的，念及她的感受把她带走，回到马车上又甩脸色。
她总是会因为别人与他置气，怎的就没想过把心思在他的身上多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