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棵红木雕制成博古架下,老人戴着远视眼镜,静静地翻阅文件。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太过明显,以至于月买茶只用眼睛看他,就相信了要换届的传闻。
要知道大部分的议席长是一路坐到临终前的两三年的。
“愣着做什么,自己找个椅子坐。”
月买茶拖了个硌屁股的木板凳坐到办公桌旁的窗边。
那里有个小木几,她趴在木几上,木木地看着窗外同样形制朴素三层小楼。
那住的又是谁。
“李芒种跟你不搭。”
林高义的声音自月买茶身后而至,缠上她的脖子。
窒息感里,她放轻呼吸,好节省肺里不多的氧气。
但林高义的分析就像一个强力真空机,只一按按钮,就能吸瘪她的肺。
“你太娇气,一刻都受不了冷落,时不时就要闹些祸来博眼球,只适合有闲心陪你玩的人。”
“李芒种呢,跟他爷爷一样薄情寡义,一心扑在事业上,不会有多余力气顾及你的女儿家心思。”
“你们两个成家,迟早是要散的。”
胸腔里火辣辣的疼,月买茶张开嘴要反驳。
“你别急着反驳我,就算你们原意迁就对方,可李家也不会迁就你。”
林高义继续他语速缓慢的分析。
“李芒种一出生他家里就在给李家挑五太太了,白家的齐家的温家的,哪一个都被他家的女人们寄予厚望。”
“你要还是你父母的女儿,那李家确实会为他求娶你。”
“可你要是回得去,燕华至于冒着风言风语收你做养女吗?”
他的话像根针,扎合了月买茶的唇。
抿着唇,她唔唔哭起来。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纸页一页一页缓缓被翻过,签字声沙沙,不知在定哪只蝼蚁的生死。
*
临近午饭时齐燕华来汇报工作,一同来的还有第九议席的副议席长,他的竞争对手彭嵩。
两人一点情绪都没地汇报工作,讲完就要离开。
林高义却一反常态留人吃饭。
“是。”彭嵩放松姿态,坐到一旁待客的椅上。
喝下第一口茶,他像才看到月买茶一样开口道:“回来了就乖些,别跟以前一样闹腾,叫你伯伯担心。”
月买茶肿着眼趴在木几上,看眼面容冷肃的齐燕华,又一声不吭地收回眼神。
几上碎碎散着嫩芽的残骸,是这段时间里她从盆栽上揪下来的。
“听到了就应一声。”林高义淡淡呵斥道。
呵斥完他又接着与彭嵩说起深城议长谢冕。
那人也是月买茶的亲伯伯,在她监护人入狱后主动找上门认亲的。
“你跟谢冕的关系倒是一直这么好。”林高义突然感叹。
“生死之交,自然要好。”彭嵩淡淡地回。
林高义又转而跟齐燕华说起京中的青年才俊。
不知是风水还是什么,京中青年才俊凡事业有成的实权派,在感情上都冷冰冰的,不论心还是脑都跟隆冬天里的铁栏杆一样,闻着甜甜的,碰上去却能撕下人一层皮。
三人认真讨论起来,讲来讲去发现最适合月买茶的还是学者。
“我看白家的白识人不错,空了你让月白撮合撮合。”林高义说。
一听这话,月买茶猛地抬起头,嚷道:“我不要!”
“我跟哥哥说了我还小,我不要那么早结婚!”
“谁要你结婚了,认识一下而已。”林高义哼道。
“你就差往我脖子上挂个待嫁的牌子了!”月买茶四处看看,猛一把头磕在木几上。
她咚咚用头敲起桌子来,敲木鱼一样,边敲她边说:“不嫁,死都不嫁。”
“看我不顺眼你就找个尼姑庵把我塞进去,让我青灯古佛去。”
“大不了我搁里头找个女的谈恋爱。”
重重的倒吸气声过后,她听见齐燕华愠怒的声音:“把她扶出去。”
家里的保姆家政一齐涌进来,连抱带拖的把月买茶弄到客厅的躺椅上,连声安慰起她。
林高义说的很对,月买茶就是个事逼,没人搭理她她就找事,有人搭理她她就找事的更起劲。
所以老保姆安慰一声,她嚎一嗓子要做女同。
保姆很快就安慰不动了,她四处瞧瞧,一指后边房子前停的跑车,说:“看,是李家五少爷。”
她说起李家五少爷长的是如何好,人是如何厉害,希冀用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吸引住月买茶的眼球。
某种意义上,她达到了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