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王死了。
这个消息传回城里的时候,晟国大军还有烈风军已经兵临城下。
守城的兵都投降了,她愣了愣,忽然想起平昌王说的话,如果他死了就往城西跑,桑榆在那里等她。
她真的往城西跑去了。
一路上,她瞧见了不少灾民,他们不跑也不闹,只是默默地做着手里的活儿,一旁的孩子被吓到哇哇大哭,他们也充耳不闻。
她不解,便问他们为什么不跑?
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笑笑,道:“跑?就我这身子骨能跑到哪儿去,如今,哪里都不太平,跑到那儿都是一个下场,倒不如安安稳稳地待在这儿,一家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她沉默了,家人么,她早就没有了,所以,对于她来说,去哪儿都一样。
她还是回去了。
她放弃了逃出去的机会,远远的,她看见了桑榆,可她却没有勇气踏出那道门,这道门是平昌王用自己的性命换的,她何德何能啊。
“抱歉。”
她牵起一抹笑,转身朝城门走去,即便死,她也去陪他,就算是偿还他这些年的照顾吧。
城门大破时,她站在城头,手执利剑,学着母亲的模样舞起了军中剑舞,即便周身是熊熊烈火。
她于火中舞蹈,长剑利刃,一舞倾城。
“我欠他一条命,若有来生,你我再相见吧。”
她跪坐城楼,长剑一挥,决然倒地。满地尘灰也不愿扬起丝毫尘埃,怕脏了她的脸。
桑榆已逝,东隅非晚。世人常用它来比喻爱情,却不知在许多年前,它却代表着三个人悲哀的一生。
……
宅院内,枫狐收了尾巴,跳下屋檐,来到温泽身前,拍了他几下:“醒醒!”
可温泽依旧不醒,这种情况枫狐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他搞不懂温泽为何不醒,难不成他也和这个幻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也觉得我像他,不是么?
枫狐一怔,忽的想起了幻境中温泽说的那句话,难道,因为他一时好奇去窥探了他的心境从而导致温泽坠入了更深的幻境中了?
这可不妙了!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忽然伸了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吓了他一大跳。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丸子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温泽两下,嘴里还嘟囔着:“漂亮哥哥睡着了?”
枫狐顿时就急了,这下好了,本来只要瓦解了褚非晚的幻境就能出去,现在又把温泽卷进去了,这幻境得破到什么时候!
“呸,他睡着了才怪,回头叫你哥准备一个坑吧,他呀,八成是醒不过来了!”枫狐撇撇嘴,不想负丝毫的责任。
顿了顿,他瞥了眼丸子,差点没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他分明地从丸子的脸上看到了鄙夷的神情,他有些懵,这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能做出来的表情?
还不等他从一个惊吓中缓过神儿来,下一个惊吓直接把他吓懵了,只见温泽轻蹙了下眉心,兀自揉了揉太阳穴:“啧,好吵,睡个觉也不让人省心。”
枫狐怔忡几秒,脑子也死机了:“你,你睡着了?”
“对,但是你好吵。”温泽二话不说别过枫狐的脑袋,同时还打了个哈欠,朝四周望了望,“幻境还没破吗?你不行诶。”
枫狐一听此话,顿时暴跳如雷:“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走吧,去找官淮尘,他这办事效率也忒低了点,找面镜子半天都没回来。”温泽伸了个懒腰,顺手抱起了丸子。
枫狐又是一怔,瞠目结舌:“你,你早就知道了?”
温泽白了枫狐一眼,干巴巴道:“我既不瞎也不聋为什么不能知道?”
“……”
外面的街道黑乎乎的一片,偶尔会有几盏灯笼诡异地亮着光,一闪一闪的,空气里的气氛也莫名地有些冷。
不远处,响着咕噜噜的车轴声,不轻不重,刚好响彻整条巷道。
“快走!”
“磨蹭什么呢!赵老爷还等着这批货呢!”
枫狐蹙了蹙眉,大叫一声不好:“遭了,四山镜已经开启了保护机制,咱们被卷入更深一层的幻境中了!”
温泽没有答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迎面走来的贩夫走卒,令他吃惊的是这些人的脚都被链子锁住了,走路时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迈,不仅如此,其身上还背着鼓囊囊的口袋,也不知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恍惚间,那袋子好似破了个洞,温泽眯了眯眼,顺势瞅了一眼,却见一只幽绿幽绿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一旁的走卒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温泽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拉货的?滚滚滚,晦气玩意儿!”
那走卒脸色苍白,嘴里还散发出一股恶臭,熏的温泽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往后挪了几步,然而,便是这不经意间的举动却让他看到了走卒身后的黄符纸。
他认得这些符纸,这些符纸出自他手,向来是千金难求,可这种符纸他只给过桑榆,并且,这符纸上的咒文是用来驱邪的,怎能随便贴在一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