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别驾卢长风生了六子一女, 这位女郎,正是他的独女。
因卢长风的祖母辈与褚家沾亲,已经算旁枝中的旁枝了, 平时虽然有来往,但来往得不甚多, 渐渐就疏远了。这次忽然召见了卢家的女儿, 这让阖家都十分惊诧。宫婢领进门, 卢家女郎连头都不敢抬, 怯生生向皇后请了安,伏拜下去道了句:“恭请皇后殿下安康。”
皇后伸手将人搀起来,笑着说:“彼时姑太夫人带你来过家里, 那时候你才三四岁光景,我还送过一个风车给你呢。如今一晃多年过去了, 姐妹间不常走动,感情也生疏了。”边说边引她坐下, 和煦问,“你的闺名,可是一个‘怜’字?哎呀, 果真生得娟秀的好相貌, 与名字很是契合。”
卢怜低着头, 甜笑着,“殿下谬赞了。当初殿下送的那个风车,如今还被我母亲珍藏着, 说是家中的荣耀,不敢轻易示人。今日我母亲不曾来,嘱咐我向殿下请安,并代太夫人, 向殿下请安。”
皇后应了,复又道:“今日只召见了你,是有些话要与你说,怕你女孩子家面嫩,因此暂且不让你母亲知道。等下回,请你母亲并姑太夫人一齐进宫来,咱们许久没有碰面了,大家好生聚一聚。”
南弦在雕花落地罩后听着,听她们家长里短说个不休,并没往心里去,只管垂手写自己的方子。后来忽然听皇后问“你可听说过小冯翊王”,顿时心头一跳,便侧耳细听起来。
其实内情与设想的一样,皇后是看之前那位堂妹不成事了,只好再换个人做媒。但让南弦惊愕的是,换来换去,竟换到了这位小娘子头上,实在是无巧不成书。
卢怜对这从天而降的好事自是既惊又喜,不过不宜做在脸上,矜持地应了几句,仿佛对小冯翊王不太了解的样子。
皇后呢,极尽所能地夸赞了小冯翊王的人品才学,“虽长在湖州,却是先冯翊王的血脉,自小到大又有名士教授,行事谈吐绝不比京城中贵胄子弟差半分。今日请你来,是想保这个大媒,只要你愿意,挑个好时机,与小冯翊王见上一面。不说立即下定,总是先熟络起来,后面的事就好办了,你说呢?”
卢怜自然从善如流,羞赧道:“一切但凭皇后殿下做主。”
这就行了,姑娘这里没有异议,好事就可推进下去。皇后抚掌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看了看更漏说,“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你且留在这里,用过饭后再回去吧。”
南弦此时有点慌,唯恐皇后想起她来,四下环顾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路能让她离开。可惜,怕什么便来什么,只听皇后叫了声“向娘子”,“你也留在这里用饭吧。”
卢怜当时的脸色可以用惨然来形容,惊惶地朝偏厅望过去。南弦只好装得坦然,收了药箱出来,恭敬道:“妾开的方子,还需与太医局核对,就谢过殿下的好意了。”
皇后也不强留,嘱咐派个宫人送向娘子上太医局去,南弦行了个礼,从容退出了含章殿。
只是她没看到,卢怜的眼神尾随她走了好远,直到皇后招呼入席,卢怜才收回视线。
南弦那厢也忐忑得很,要是不知道内情就好了,现在心怀巨大的秘密,不说告不告诉神域,卢家那边恐怕先对她存了忌惮。
从太医局回来,她就有些魂不守舍,下半晌勉强看了两位病患,就让门上谢客了,只说娘子今日事忙,来不及接诊。
允慈看她迷惘,挨在她身边问:“阿姐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地?难道在宫中受气了吗?”
南弦说没有,看了允慈一眼,想与她说一说心里的困惑,但这丫头迷糊,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办呢,预先告知神域,未免有搬弄是非的嫌疑;要是不告知……卢家女郎那种情况,实在委屈了神域。左思右想都拿不定主意,最后捶了捶脑袋,打算留待明日再想。
允慈却分析出了另一番道理,“阿姐可是因为阿兄要回来了,所以心里慌张?”
南弦调转视线望了望她,“阿兄回来,我为什么要慌张?”
允慈道:“阿翁过世前不是还说过,让阿兄娶你吗。这回他走了这么久,再有四个月咱们的孝期就满了,阿兄到家时候可以筹备起来,只要脱孝,你们就能成亲了。”
说起这个,让南弦头大,阿翁和阿娘在世时,好像一切顺理成章,如今做主的长辈都不在了,彼此的亲情反倒更突出了。这件事,对于识谙来说可能很难,既然难,就算不得什么好事。自己虽然一心想遵从父母的安排,但若是识谙犹豫,就只好再议了。
摸摸额头,南弦说:“我脑袋疼,眼下还在孝期里呢,别胡诌。”
起身洗漱,早早睡下了,睡觉是最好的解药,第二天神清气爽,什么难事都抛到了脑后。
前一日想着,或许卢家会来人打招呼封口,她还盘算过怎么应对呢,谁知等到晚上也没见人来。这样也好,大家都当无事发生,少了好多尴尬,可惜世事并不尽如人意,第三天傍晚时分,就在宅院闭户不久,有人敲响了向宅的大门。
外面的人通报进来,说豫州别驾的夫人登门,求见大娘子。
南弦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