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保持着平和且彬彬有礼的仪态,讲经人阿不德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冷笑不已。“如果不让你见识一下真神赐下的智慧,你怎么可能安心做真神的猎犬?”
羯盘陀对他的真实态度,他心里头其实非常清楚。车鼻可汗的肚子里在做什么打算,他和他的老师,也早就探讨得明明白白。
但是,他不在乎这些。作为一名虔诚的讲经人,他早在爬上向东的骆驼脊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
俗话说,一桶水不会让沙漠长出大树,一桶接一桶的水,日以继夜浇灌不止,却能够让沙漠变成绿洲。(注:与铁杵磨成针寓意相同。)
眼下,他可以忍受羯盘陀的冷落,也可以对车鼻可汗的贪婪和狡诈视而不见,只求能够有机会向更多的突厥人,展示真神的力量、仁慈、睿智和宽宏。
当越来越多的突厥人向他请教问题,向他来寻求日常生活中的帮助,向他来咨询有关人死之后那个世界的答案,他就可以将真神的庙宇,一座座建立在这些人的心上。
建在地上的神庙容易推倒,建在突厥人心上的神庙呢?
届时,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阻止真神福音传播。
届时,如果车鼻可汗父子不听话,他和他的老师,就可以换个人来做突厥可汗。相信,新的突厥可汗会是一个虔诚的真神信徒,并且能够不惜代价,完成搅乱大唐北方,迎接神仆们向东征服世界上最富饶之地,并将其献给真神的使命。
不得不说,凡是能成为天方教讲经人的角色,手底下都有点儿真本事。阿不德带上二十名大食神仆,拿着羯盘陀给的信物,直奔后营马棚。将信物出示给看守之后,很快,就拿到足够的物资,器具,和一千名身强力壮,且极具服从性的葛逻禄仆从。带着他们从西侧出了军营,直奔不远处的草场。
整整一个夏天,瀚海都护府始终处于战争状态,牛羊的数量大幅减少,牲口过冬的干草也没功夫去储备。因此,距离都护府营地稍远一些地方,秋草就长到了齐膝高,黄中透绿,甚为肥硕。
讲经人阿不德将葛逻禄仆从分成五十个小队,每队二十人,指定一名队正。然后当众宣布,每队人负责打一捆粗细不低于八尺,长度不低于一丈的草滚子。前十名完成任务者,全队奖励肥羊一只,麦饼二十块。第十到第二十名完成任务者,全队奖励肥羊半只,麦饼如旧。第二十到第四十名完成任务者,全队只有一只羊腿,麦饼十块。最后十名完成任务者,只有五块麦饼果腹。
自打战败归来的前营和左营突厥残兵,将罪责推到了葛逻禄仆从头上那天起,后者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今天忽然听闻有肥羊和麦饼可以充饥,顿时一个个两眼放光。不需要讲经人阿不德做更多动员,就嗷嗷叫着扑向了秋草。耗时最短的队伍,只用了一个时辰出头,耗时最长的队伍,也不过是一个半时辰,就纷纷推着干草滚子回来缴令。
讲经人阿不德说话算数,立刻吩咐手下的神仆们,将肥羊和麦饼分了下去。并且,又另外宰了一匹受了伤的战马,将肉和骨头煮成汤,让所有人雨露均沾。
待吃饱喝足,众葛逻禄仆从,也对讲经人阿不德彻底归心。后者一声令下,指挥葛逻禄仆从们,推起干草滚子,迅速返回了突厥军营。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羯盘陀正在怀疑,讲经人阿不德是不是将牛皮吹破了,不敢回来见自己。听当值的狼骑汇报说,后者带回了五十只巨大的干草滚子,赶紧大步迎了出来。
“劳泥步设久候了,在下带着葛逻禄人出去,准备了一些对付拒马钉和鹿砦的器具。”讲经人阿不德在羯盘陀面前,永远是一幅从容睿智摸样,躬下身体,笑着向对方解释。
“就这些东西,拿来喂马么?”羯盘陀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失望,皱着眉头询问。
虽然贵为可汗之子,对于牧草滚子,他可是半点都不陌生。
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突厥人家家户户,都要打上几十捆草滚子,甚至上百捆,堆放在自家帐篷的西侧和北侧。一方面可以用来在冬天时喂牲口果腹,另外一方面,也能多少起到一些挡风作用。
可拿草滚子来作战,羯盘陀却是闻所未闻。更没听说过,几十只草滚子,就能压垮三层鹿砦。
“干草滚子滚过之处,任何拒马钉和木刺,都会被其卷走。”讲经人阿不德丝毫不在乎羯盘陀的失礼,笑了笑,耐心地解释。“当干草滚子撞上鹿砦之后,还请泥步设派遣弓箭手,及时将其点燃。”
“这,这……”羯盘陀的眼睛,再次开始咄咄放光,猛地一弯腰,手扶胸口,向讲经人阿不德郑重行礼,“多谢智者,今日若是能成功打下回纥人的汗庭,金帐和金帐周围五十步内全部财物,都归智者所有!”
“泥步设客气了,这些不过是在波斯战场上,最常用的招数而已,当不起泥步设如此重谢。”讲经人阿不德笑着还礼,满脸云淡风轻,“如果泥步设执意要赏,就请将这份奖赏,分给第一批攻入回纥汗庭的勇士们。让他们跟你一道,分享胜利的荣耀和真神的祝福!”
“嗯——”羯盘陀眉头轻轻皱了皱,随即,爽快地点头。“就依智者。我立刻聚集兵马,杀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