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突厥人还没发起进攻,派几名骑术好,手脚灵活的弟兄出去,沿着鹿砦外围多洒几圈儿拒马钉。别心疼,等敌军退了之后,拒马钉还能再收回来。”
“看看风向,弄点儿半干不湿的马粪,堆在壕沟后。等会儿突厥人发动进攻时,如果顺风,就将马粪一股脑点燃,熏他们的眼睛。不用担心失火,发现火势控制不住之时,直接将马粪推进壕沟即可。”
“大门和侧门的防御设施,再加强一些。光有铁栅栏和木头门肯定不够。入门之后的那段路两旁,用草袋子装上泥土,垒一条至少两丈长的夹道出来……”
知道将士们心情紧张,胡子曰继续将自己能想到和以前见到过的守城招数,一招接一招地往外抛。
这些招数,未必都能发挥作用。但是,看到营地内外的防御设施不断增多,将士们心中的紧张感觉,却迅速减轻。
而人在忙碌的时候,就不顾上胡思乱想。随着命令从婆润嘴里一道道传下去,营地内的长老、贵族和大小官员们,也全都有了事情做,顾不上继续在心里数自家的小九九。
于是乎,当羯盘陀带领着麾下狼骑,终于在瀚海都护府大门口站稳了脚跟,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古怪场景。
十几名瀚海斥候,用麻袋装着拒马钉,不要钱般围着都护府的鹿砦,随地乱抛。五六十名瀚海士卒,抬着木板,热火朝天地向鹿砦里的壕沟上铺。稍远处,还有成百上千的瀚海儿郎,或挥舞铁锹挖渠,或赶着马车拉粪,对已经近在咫尺的狼骑不闻不问。
“他们在干什么?”见对手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羯盘陀心中好生失望。
按照他的判断,回纥汗庭有战斗力的精锐,都已经被姜简带去金鸡岭。眼下留守汗庭的兵马,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杂鱼。而刚刚经历了一场内乱的回纥汗庭,一定是人心浮动。发现自己带领大军杀到,众长老、贵族和领兵伯克们,即便不各奔东西,也应该乱成一锅粥!
而眼前的景象,与他的判断,相差的也太远了一些!那些回纥人,仿佛根本没把汹涌而来的突厥狼骑当一回事儿,只管各自忙活各自的活计,连抬头多看狼骑这边几眼的心思都欠奉。
“故作镇定而已,可汗,我带弟兄上前将他们打回原形!”
“对,管他们在干什么,打了再说!”
……
几个领兵的伯克也看得心里有些犯嘀咕,表面上却表现得异常勇悍。
“后退,距离敌军三里扎营。”看到将领们求战心切的模样,羯盘陀却笑着摇了摇头,做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决断。
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粗豪,实际上,心思之仔细与灵活,一点儿都不输给陟苾和沙钵罗。
自己带着队伍接连赶了好几天路,将士们全都疲惫不堪。而回纥兵马却以逸待劳,精神十足。这种情况下,即便营地里的回纥兵马全是新丁,双方厮杀起来,他麾下的将士们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还不如先扎稳营盘,待养足了精神,再给对手致命一击。
众领兵伯克们,心中齐齐松了一口气。答应一声,带领兵马缓缓后退。一路退到了距离瀚海都护府三里之外,才停住了脚步,驱赶着跟上来的葛逻禄仆从安营扎寨。
“这帮突厥狗,声势做得足,却是在吓唬人!害得老子白准备了一场。”见突厥狼骑潮水般退走,站在婆润身边的别将特木尔松开握在刀柄上的手,撇着嘴摇头。
“虚张声势,就跟谁是吓大的一般!”
“说不定这会儿,他们的粮仓已经被姜简设给端了,嚣张个什么劲儿!”
……
周围的其他将领们,也对着突厥狼骑的背影指指点点,对后者的畏惧越来越轻。
“敌将是个懂得用兵的,大伙千万别小瞧了他。”与先前的信心十足恰恰相反,此时此刻,胡子曰却又出动给大伙泼起了冷水,“羯盘陀带领狼骑退下去,只是为了给其麾下的兵马,先找个立足之地,以防军心浮动。等扎好的营寨,他就会先派一支兵马来,向咱们示威!”
众将领素来对他服气,听了他的判断,立刻收起了笑容,七嘴八舌地向他请教应对之策。胡子曰能看出婆润身边缺乏可靠的谋士,所以也不谦虚,先笑着推算出突厥狼骑可能采取的几种示威方案,随即,又逐一给出了应对之策。
果然不出他所料,下午酉时刚过,千余名恢复了体力的狼骑,就气势汹汹地从突厥人刚刚扎了一半儿的营盘里杀了出来,策马直扑瀚海都护府军营的西门。其中一大半儿人手里,都拿着一张大唐朝廷配发的骑兵专用弓,包裹着精铁的弓耳,倒映着夕阳余光,如火焰般跳动。
“吹角,通知鹿砦后的弟兄,注意防备羽箭。”站在瀚海都护府军营中央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婆润将敌军的动向看得一清二楚,立刻按照胡子曰事先指点的方案,高声下令,“通知弓箭手,退到壕沟之后,先与狼骑拉开距离,再用步弓阻截!”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立刻在他身边响起,将命令传递了营地西侧的鹿砦之后。传令兵紧跟着策马奔向鹿砦,将他的命令做详细重申。
短短十几个弹指过后,驻守在西侧鹿砦之后的瀚海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