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窝?我看你才是狼崽子,整天乱咬乱吠!”反驳的话,从姜简嘴里脱口而出。然而,声音却不由自主放低,打在史笸箩手臂外侧的拳头,也软绵绵地失去了力气。 “哎呀,疼,你个缺心眼的小兔崽子,有种你就打死你爷爷!”史笸箩却叫得撕心裂肺,随即,一边假装招架,一边快速再次压低了声音补充,“继续打,不要停。别让他们看出来。我已经叮嘱了随从不要那么快过来帮忙。你听我说,那苏凉收留咱们肯定没安好心。” “如果不是他,咱们俩都出不了偏关!”姜简拒绝相信,一边装模作样地挥拳朝着史笸箩乱砸,一边低声反驳,“尤其是你这作奸犯科的,拿不出过所来,早就被官兵抓了去。这会儿你说他没安好心,与吃完了饭就砸锅有什么分别?”(注:偏关,在河曲附近,靠近黄河。) 史笸箩气得以脚后跟儿捶地,却又快速提高嗓门儿叫骂。骂过之后,再度用蚊蚋般的声音反驳道:“我没过所,就像你有一般?咱们别扯这些,他带咱们出塞是一回事,没安好心是另外一回事。不信,你看看周围伙计,可是都每个人都带着兵器,队伍中还藏着违禁的弩弓……” “那是为了防备沿途的马贼,真要是想对咱们不利,还用得着动用这么多伙计。随便在饭菜里放包蒙汗药,就能把咱们两个全都麻翻,然后任其宰割!”姜简皱了皱眉,继续小声反驳。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一路上待自己如同长辈一般的苏凉大叔,是个强盗头儿。 “你是真傻,还是单纯的缺乏见识?”史笸箩放弃招架,脚后跟差点儿将地面给砸出坑来,“没出白道川之前害了咱们,万一队伍中有刀客向沿途官兵举报,他就得杀人偿命。而出了白道川,从南到北几千里都没有官府和哨卡。无论怎么炮制咱们,刀客都不敢吱声。否则苏凉把他也杀了,就地挖坑一埋,过些日子,世上就不会再记起有这么一个人。” 不待姜简反驳,他再度扯开嗓子大叫。随即,又将声音瞬间压低,“你好好想想,在太原附近,哪个正经商队,敢收留咱们?” 这话,可是问到了关键处,令姜简的身体立刻就又是一僵。 当初在太原城外,他可是问了不下十支商队,甚至准备拿出一半儿自己掩饰身份的货物作为酬劳。然而,那些商队的大当家通常没等跟他说上三那句话,就立刻将其拒之门外。 然而,这个证据,却仍旧不足以说明,苏凉收留他和史笸箩两个,没安好心。因此,稍作斟酌之后,姜简再度摇头,“那是因为其他商队头领胆小,怕收留咱们之后招来灾祸。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苏凉大叔肯把我带到塞外,我就承他的情。至于他到底做的什么生意,跟我无关。我随身携带的这点儿货物,也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说罢,松开史笸箩,起身便走。 此时此刻,若说他心里仍旧对苏凉没生出半点怀疑,肯定是自欺欺人。可越是这种时候,胡子曰平时给他讲过的那些故事,说过的那些的豪言壮语,在他脑海里越是清晰。 他母亲去世早,父亲三年多之前追随皇帝陛下征讨高句丽,战死沙场。姐夫韩华虽然手把手教了他很多本事,关系却终究隔了一层,并且公务繁忙,不可能把全部心思放在他身上。 所以,在十五岁到十八岁,这个人生成长的最重要阶段,姜简接触最多的成年男子,正是“大侠”是胡子曰。 虽然胡子曰前一段时间“恰好”生了病,无法对他拔刀相助。但是,姜简在心中,仍旧把胡子曰平时说过的一些豪言壮语,视为圭臬。 比如言而有信,待人以诚,不恃强凌弱,以及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类。并未因为自己最近遭遇了不幸,而发生任何改变。 当突然碰到以前没经历过的事,周围也找不到合适的长辈请教,姜简的处理方式和参照对象,也全都来自胡子曰给他讲的那些故事。 从隋末大混乱时的江湖,到大唐一统天下之后的庙堂。 从瓦岗军、窦家军,到大唐玄甲铁骑。 从李旭带领各路好汉义守长城,拒突厥狼骑于国门之外。到李靖、徐世绩联袂荡平突厥,尽洗渭水之耻。 那些胡子曰道听途说,或者蓄意编造出来的大侠,名将,义士,豪杰,就是他人生的路标。 的确,现在回头看去,苏凉当初收留他和史笸箩的举动,完全不符合常理。苏凉跟他、跟史笸箩的先后巧遇,也充满了斧凿的痕迹。 但是,迄今为止,苏凉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并且一路上对他和史笸箩照顾有加。 如果他因为发现了苏凉收留自己的事情不合常理,就怀疑对方包含祸心,进而采取什么行动。就是胡子曰所讲故事里的大蠢驴,多疑,善变,喜欢自作聪明,且经常恩将仇报。 在胡子曰的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