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末端的金满枝，挺起了胸膛，笔直端正地站在小院的中央，白净温和的面容像万里晴空中的一朵流云。 月清晚站在她的旁边，忽然有种感觉，金满枝好像从打在朱文昌脸上的那一巴掌上获得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支撑她独自一人站到了金家亲眷的对面。 她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那样从容坚定，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连匆匆赶来的金州主都被震慑住了，站在一众惊慌失措的姨娘中没有上前一步。 “父亲，女儿累了，这亲事是结不成了，女儿的名声也毁了，给您丢脸了，时日一到，我便去半人村吧，州主之女，以身作则，这样说来，也不算太丢您的脸。” 金满枝说完便转身进了屋里，全然不顾门外七嘴八舌的劝告和安慰。 金州主脸上仍是一片平静，只是一个眼神看过来，和月清晚躲在花树后的四个护卫立即扑通跪了下来。 “州主，小姐不能嫁他，那朱公子就是道貌岸然的畜生，跟在您身后的几年间，竟然一直和城里世家公子散播谣言，说小姐与他有染，不能孕育子嗣，温和善良的小姐无人提亲竟然是被那厮所害，州主您一定要为小姐讨回公道啊。” “人打得怎么样？” 护卫楞了一下，拿不准州主的心思，又不敢隐瞒，低声道：“照着下半身下了狠手，大约难成事了。” “再去跑一趟，送他归西吧。” 金州主轻飘飘说完，甩袖离去。 四个护卫领命，高高兴兴跑出去了。 月清晚趁乱悄悄绕到金满枝的屋后，熟练地从窗户里跳进了屋子。 金满枝坐在床上，整个人躲在被子里，对着锁上了门口大声喊道：“我不会寻死，各位看完热闹就请回吧，让我休息一下。” 语气无奈又无力。 月清晚坐到她的旁边，隔着被子拍她的肩膀，姻缘簿上没有了她的名字，今生姻缘已成了定局，即便是月老下凡，也无能为力。 若我是一名凡人，也只有躲在屋里哭的份。 月清晚不禁暗叹人间疾苦难言，她跟着师姐司职期间，也学得了一些开解安慰他人的说法，劝人容易，可目睹了金满枝与朱文昌决裂的过程，她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男儿当道，可为官为商为农，女子只能拘于后院，靠着相公的喜爱过日子，离了男人便无力自保，无法自立，金满枝一个小女子，没人庇护，往后如何能独自存活。 她似乎早就料到月清晚能进来，一点也不惊讶，自顾自地小声道：“她们要是真的在意我，是有很多办法进来的，可是她们没有，我的亲娘走得早，在一群我都认不全的姨娘中长大，虽然都叫娘，但是她们只是想说话，想告诉我她们的经验，想在我面前展示她们的智慧，想把我变成她们的同伙罢了。家里每个姨娘初时都被父亲实打实地爱着疼着，父亲给她们都一切比她们做姑娘时好百倍，被宠爱呵护，被取悦，被在意，被羡慕，仗着父亲的权力，站到城里最高处，不沾风雨春水。可是这样好的日子太短了，下一个姨娘进家门就结束了。然后只剩百倍千倍的辛劳与孤独，姨娘们也明白嫁人求一生安稳不过是假话，可她们还是把假话当真话，说得漂漂亮亮给未出阁都姑娘们听，我才不听，我会自己看。” 金满枝一边说着，一边落泪，她看得更明白了，好像就更伤心了。月清晚想了想，道：“我没有家人，从没人因为关心我而管过我，我不知道她们的想法，但是我觉得你是对的，如果她们真的是为你好，你不会感觉到不舒服，也不会因此被困住。” 金满枝笑笑，松开了攥着被子的手，被子滑落至肩头，漏出了头，她双手抱膝，软乎乎的小脸靠在膝盖上，半晌才侧过头，对着月清晚笑道：“我也觉得我没错，清清静静过了十九年，没想到在最后这几天，每天都是惊心动魄，随时起波澜。真可笑，我昨晚上竟然还想过真的乖乖嫁给他，再像二姐那样，做个半眼瞎，清净度日。竟然真的差一点就向这样的人乞求怜爱，可是你看他今天说的话，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爱。原本还想着不能让家里人遭人非议，可如今我都被人指着鼻子议论编排了，也没怎么样。只有离金家远远的，让人忘记了我，才能让父亲他们远离非议。这蔺州城的理法要我跳火坑，我便不要这理法了，我才是自己的理法。” 月清晚点点头道：“我明白，就像你的面前有个很难跨越的坑，你绕开走，这坑就不是难事。” 金满枝侧过身子对着月清晚，脸上虽然泪痕未干，但已是愁容尽散的模样，她语气轻快道：“是这个理，嫁人这事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了，白灵你有喜欢的人吗？” 金满枝话题转得飞快，月清晚楞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金满枝含泪笑了笑，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