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林中的另一处角落,萧雪雎在白雾中摸索着前进。 她知道自己丹田破碎,修为散尽,故而走得十分谨慎缓慢。 这雾气来的莫名,不知才会消散,也不知消散后一切是否正常。 “雎儿……” “雎儿……” “雎儿……” 她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有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萧雪雎停下脚步,回过头,只见那浓稠的白雾中逐渐显露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四五十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头发半白,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腰间挂了一个破旧的葫芦,随着他的走来,隐约可以听到那葫芦里酒水晃动的声音。 白雾消散,日光穿过头顶浓密的枝叶照射下来,在他的身上留下几块小小的光斑,上下跳跃着。 他总是这副邋里邋遢的模样,一如多年前。 萧雪雎晃了一下神儿,似有诧异道:“师父?” 那人走到她的面前,笑眯眯地说:“雎儿你终于来了,可是让师父我等得好苦啊!” 萧雪雎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看着她。 “哎呀!这么看着为师做什么?”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又挠了挠头发,“真儿也在等你呢,我说你要来了,她这两天整天跟我念叨你,烦都烦死了。” 他嘴上说着厌烦,脸上却满是疼爱。 他口中的“真儿”是她的师妹宋宜真,多年前,萧雪雎第一次下山历练时,她抱着她的胳膊,泪眼汪汪地说,师姐,你要早点回来呀,我会想你的。 后来的后来,萧雪雎从血魔宫里抱回她冰冷的尸体。 “为师还记得你小时候,只有这么高,一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只知道练剑,一点不像个小孩子,哪像你那师妹,皮得跟个猴儿似的,上树掏鸟,下水摸鱼,就没有她不能干的……”他一边比划,一边说着过去的那些事。 萧雪雎安静地听着这些往事,从前的画面在她的眼前一一浮现,长陵峰上,她的师父师妹和师弟都在那里。 他说得口干,舔了舔嘴唇,解下腰间的葫芦,仰头把剩下的半葫芦酒一口全干了,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感慨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你们都已经这么大了。” 萧雪雎听得认真,点了点头。 时间的确过得很快。 老头长叹了一声,心疼地问她:“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吧。” 萧雪雎垂下眸,看着脚下,她轻声回道:“没有。” “又骗师父?”老头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受了委屈也不与师父说,每次师父想给你出气都找不到人,师父知道,师父都知道。” 萧雪雎没有应声,老头叹道:“跟师父走吧,雎儿。” “去哪里?”萧雪雎问。 老头道:“当然是回家啊!你这是怎么了?练剑练得糊涂了?” 萧雪雎抬起头问他:“回家?” “是啊,走吧走吧,真儿该等急了,这回去又要念叨了,为师被她念叨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回去你说说她。” “是要说说她。”萧雪雎说。 “这才是师父的好徒弟。”老头满意地笑起来,转过身,在前面给萧雪雎带路,他的脚步轻快,口中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听起来心情很好。 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低下头,只见一柄匕首穿过他的胸膛,雪白的刀刃上染着鲜红的血。 四周的风好像都静止了,他艰难地转过头,看见萧雪雎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疑惑问她:“为什么?” “五十九年仲夏,我的师父长陵剑尊,与申屠烈鏖战血魔宫,遭到暗算,万箭穿心,魂归天地。”萧雪雎盯住他的那双眼睛,“你又是谁呢?” 那老头轰的一声向前倒下,震起了满地的枯叶。 萧雪雎俯下身,抽出插在他背上的那柄匕首,这匕首是她在飞车里发现的,放在不是很显眼的地方,只是一坐到那榻上,就能感觉到。 她看向脚下的尸体,尸体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萧雪雎伸出手,想要合上那双眼睛,然在她的手将要触碰到尸体的一瞬间,那尸体就化作白雾,随风散去,投在脚下的斑驳日光隐入阴影之中,匕首上面的血迹也都消失不见了。 她收起匕首,起身离去。 刚才老头哼起的小曲儿在她耳边不断地回响。 天空阴沉,前路茫茫。 沈望春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