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气,卞良佑后面的话就朝他砸了过来。 谢安宁父母早亡,身边就这么一个弟弟,对他向来在意得厉害。谢安廖若真是没了性命,谢安宁不知道要有多伤心。 慕泠柏于是不再停顿,当下就说了“告辞”,连忙去找他们。 慕泠柏走后,卞良佑问道:“慕小姐可是有旁的事情要告诉我?” “马将军。”慕泠槐朝靠在墙壁上的马骐喊了一声,道:“你来说可好?” “好。”马骐往这边走近,问卞良佑道:“陈王可知,我家将军为何要追随卞良哲,反了先帝?” 乍一听到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卞良佑心脏微微颤动,但在听完他整句话,又黯然神伤起来。 上辈子他想过所有人,独独没有怀疑过李勇毅。不为其他,只因他父皇驾崩前对他说道:“勇毅人如其名,为人忠勇,性情坚毅,你可放心任用。” 是以他继位以后,对李勇毅信任非常,将他看做他父皇留在世上的影子,无数次将心中想法说给他听,希望可以让他看到自己的用心——让卞国越来越好的坚持。 当李勇毅带着卞良哲杀入宫门那刻,他内心其实是不敢相信的,甚至有些怀疑自己。 他记得自己问:“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李勇毅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亲自动手,在他失神之际将他五花大绑,无情地丢在了卞良哲身前。 …… 往事不可忆。 卞良佑忍下心间痛楚,带着轻微的讽刺道:“荣华富贵?我记得在慕小姐尚未进宫前,椒房宫里面住着的人,是李家小姐。” 马骐是个粗神经,并未听出他话中意思,倒是慕泠槐,往他那里瞥了一眼。 卞良佑于是端正起来:“难不成还有其他原因?” 马骐点头,“说我家将军是为荣华富贵,确实不算辱他。但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原因并不在此。有一天夜晚,卞良哲拿着一道圣旨来见我家将军。” “那圣旨上写道:‘卞良怀为了帝位,不顾父子之情,不敬君臣之威,对朕下毒,枉顾人伦,泯灭朝纲,是以废其储君之位,贬为庶人。储位空悬于国无益,梁王卞良哲为人敦厚,孝顺勤勉,兄友弟恭,在侍疾之时耐心认真,屡次亲尝汤药,朕心甚慰,立为储君。’” 马骐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听到卞良佑心里,却仿佛一把把刀子在狠狠地戳刺他的心脏。 李勇毅竟然就是为了这个反他! 不说其他,若他真是在他父皇重病之时下毒,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非要等到过去两年多的时间,才被卞良哲将这件事情抖出来? 再者,当时侍疾之人并非卞良哲一人,但凡李勇毅找人问询,就该知道事情结果。 卞良佑越想越深,眼眶越红,只觉得他的信任、他父皇的信任都被辜负。 他一句句地问:“我皇兄不满十岁,就被封为储君,多年来一直安分,怎么就会给父皇下毒了?” “储位空悬于国无益,难道让卞良哲上位就有益了?世人只知他多次被父皇降罚,当他在父皇面前不受宠爱。可他们不知真相,难道你家将军也不知吗?他被降罚,皆因他错事做得太多,父皇心痛失望,这才罚了他。但即便如此,也从未短过他什么,照例是整日整日地往梁王府送东西。” “可他都做了什么!篡位以后手段残忍,让皇兄身首异处,对待其余兄弟姐妹,也是毫不手软。我向来不涉朝堂纷争,为何会招来刺客?这些究竟是谁在背后运作,你家将军看不清楚吗?兄友弟恭?简直笑话!” 悲痛到深处,卞良佑竟然笑出声来。 他双眼通红,看上去隐隐有癫狂之态。慕泠槐心知不好,大力在他背上打了一掌,高声道:“卞良佑!” 卞良佑恍恍回神,眼眸中盛装着的,是慕泠槐两辈子都不曾见过的无助。 “陈王前些日子在邵阳城外遇刺时受的惊吓尚未消尽,这才口不择言,希望马将军不要见怪。”慕泠槐一手扶住卞良佑肩膀,同时眉峰敛起,沉声道:“也希望今日之事,将军出了这个门,就能忘得干净。” 马骐知晓轻重,微低下头,道:“末将今日,没有来过这间屋子。” “师姐,”慕泠槐看向柳阳儿,道:“麻烦你送马将军出去。” 卞良佑看着他二人离开,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好像刚才那一声声的质问,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卞良佑。”慕泠槐唤他名字,轻声说:“我那一下用力太大,好像把你的伤口打裂开了。” 卞良佑抬头,凝望着慕泠槐的眼睛,突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