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谩骂的话,对于院外的奴仆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因为他们早已习惯,甚至听过更难以入耳之言。 但那些谩骂的话,对于深居简出的.千娇百宠的.相府千金苏玥来说,却是十分的粗鄙,万分的不堪。 那些词汇甚至都是苏玥从未听过的,亦是在苏玥的认知里,诸如苏启明这类教养极好的名门子弟,绝不会说出口的粗鄙之语。 . 过去的苏玥,实在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无论是苏父、苏母、沈沐辰抑或是那一本本圣贤之书中,均未向苏玥原原本本的揭露过这世间另一半的真面目。 可自苏玥被掳走的那日起,接连不断的,一层层解不开的乱绪,一个个颠覆其认知的事实,都化作不安,害怕,恐惧,惊悚……紧紧包围着她。 而就是这样的她,当其再一次面对着不断从门扉处所传来的.充满戾气的男声——出于最后的自我保护,只得用那双病态孱弱的手,竭力捂住自己的耳朵,自欺欺人地试图隔绝所有的声音…… 可现实却依然是残酷无情的,新的冲击还在向悬崖边上岌岌可危的她,向浓重的夜色下掩耳盗铃的她,不断逼近—— 一声声闷雷透过病态的手,炸在苏玥耳边。 而院外那名杂役.声嘶力竭的求饶声“大少爷!求您饶了我吧……”亦惊回了她所有理智,而后似拔苗助长般,逼着她成长,逼着她学会面对。 仅仅是一瞬之间,那早已站在悬崖边上的苏玥,只得被逼得鼓起勇气,蹒跚起身,去搭救将另一个即将“坠入悬崖的可怜人”。 是以,只见眼泪尚未来得及拭去的苏玥,顶着羸弱的病体,迈着绵力的步子,向苏启明所在的门扉处渐渐走近。 直至距他一尺的位置,才用尽全力,向他呵斥道:“兄长!够了!” 而与这呵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柳世芝急切的请求声。 . 对这院中场景,实是不忍的柳世芝亦站了出来。 其实在苏启明训斥奴仆之时,柳世芝便几次想出去劝阻,但他又有些犹豫不决。 原因无他,只是这类主家训斥奴仆的场面,无论在柳府,抑或是其他高门之内,都是时常发生的,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虽然柳世芝并不能完全认同,苏启明这带着满满戾气的驭下方式,但这总归是其家事,柳世芝一个外人不便插手。 理终归是这个理,柳世芝只要安静地呆在药方便好,但其“重情的”内心深处却又有些想要劝阻。 因为在他搬进潇湘苑的这三年里,已与这满院的二十余人,有了很深的联结。 看——就那跪在最后一列,最右方的苏大娘,时常会在他夜半嘴馋之时,为他下一碗阳春面; 还有跪在第二列最胖的那个.唤作林洛的小厮,前夜里积食腹痛,亦是他帮着治好的; 还有他旁边的那个唤作六耳的杂役,月前打扫院子时,不小心踩到了一株名贵的药材,他还没向其索要赔偿呢; 还有第三排那…… 医者终归是比官吏多了些宽容,多了些不忍——他看着这群自己非常熟识的人全部跪在地上,看着年少的六耳还有雪儿,被吓得一直发颤,心生不忍,想着:不然还是出去找个话由,将苏启明劝走。 但转念又想,要不还是算了吧——他也有些害怕自己这个喜怒无常的妻兄,不就骂几句吗,反正掉不了几斤肉,再忍忍,大不了事后,为他们每人配个安神香。 柳世芝就这样,一直摇摆不定地站在药方门口。 直至那闷雷配着屁声一同响起后,柳世芝听到苏启明竟然要打死,那唤作六耳的杂役。 他惊得半刻都坐不住了,赶紧理了理衣服,端起君子雅致的架子,向院外走去。 直到走近那一排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奴仆身旁时,他才一边礼数周全地向苏启明拱手一拜,一边语气略带急切地说道:“妻兄,且慢。”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苏玥的那声“兄长!够了”,竟一同响起。 此时,他与苏玥二人,一人立于院外,一人站在屋内,共同向中间门扉处的“闯入者”苏启明,发难。 那院中的一众奴仆们,见此皆如获大赦。 诸如雪儿这样不经事的,眼泪更是直接淌了出来。 当然这其中情绪起伏最大的,还要属差点被打死的六耳。 他那原本如死灰般绝望的黑眸,终于恢复点点光亮。 随即,他便用着那早已被磕得.鲜血淋漓的额头,再一次分别向苏玥,向柳世芝的方向用力地磕着——他想活着,他拼命地想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