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缇纱看着首辅,那种溺水的感觉再一次充斥她的胸腔。她颤抖的嘴唇似乎已经僵住了无法收回那一个笑容,她的声音干涩难以清晰分辨。 “现在是……什么时间?” “傍晚七点多啊,陛下……您怎么了?”首辅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担忧,她关切地问小皇帝,“不是您让臣过来看日落吗?您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不……” 星缇纱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那一瞬间随着自己呼气的动作而被泄出体外,如果不是首辅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恐怕要再一次跪在地上。她想要摇头,可僵硬的脖颈传来痛感——这是怎么了?星缇纱想着,朕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被砍了头装进木匣的不是沙克德将军而是朕自己?冰冷逼仄的感觉在高广的殿内向星缇纱袭来,星缇纱恍惚觉得自己的人头也被血族的刀斧手斩下装进了什么容器里。要闭眼吗?闭眼的话会在寝宫床上或者理政殿的桌案上又或者别的什么其他地方醒过来吗?醒过来再睁开眼睛这场噩梦会被抛之脑后一切会回归正轨吗? “陛下,陛下!” 星缇纱闭上眼为自己制造的黑暗被首辅的声音打破,她睁开眼看见了首辅焦急的脸——还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在首辅手中的一沓文件。 “您振作一些,陛下!北境防线的战报一直在瞒报!一直在欺骗臣等,在欺骗您!但是现在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血族大军奔袭需要粮草和时间!请您尽快决断,只要想办法争取时间从长计议,帝国还有胜算,黎民百姓还有生机,陛下!” “决断……?” 星缇纱感觉自己几乎没有勇气发出声音,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看着首辅的脸,不知为何,这张熟悉的面孔,这个从五年前先帝驾崩起便一直辅佐她的人,在此刻让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危险。 难以言喻的……心里发毛的感觉。 星缇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她问自己朕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这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就把朕吓疯了吗?朕究竟想对朕视为长辈的首辅说什么? “您的意思是说……” 小皇帝抬眼,对着首辅的眼睛,那满眼泪水让她的眼睛折射着夕阳的光。 红得像是鲜血一样的光。 “您的意思是北境真的破了?是吗?劳罗拉家族没了,圣女不再眷顾她亲封的劳罗拉家族,不再眷顾帝国了吗?!您让朕决断,是要朕决断什么?!您难道要朕放弃都城南撤,龟缩在半壁江山之中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您都没有发现北境军报的问题?!为什么!朕问你为什么!!” “请您冷静,陛下,请您冷静!” “冷静?这么长时间朕一直被蒙在鼓里!北境防线破了而朕直到今天收到这颗人头朕才知道!朕在这里说话的时候血族大军正在长驱直入杀进帝国!您要朕怎么冷静,怎么冷静!?” “正因如此您才必须冷静啊,陛下!事到如今查处是谁卖国瞒报军情已经来不及了!臣自知没有察觉如此罪行臣死有余辜,您即使现在要斩了臣臣也没有怨言。可无论如何您必须先行决断亡羊补牢,等重振帝国才能再言其他啊!” “……” 星缇纱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此前自己那心里发毛的感觉从何而来。 对,首辅一开始在说的是“北境军报瞒报”,可之后很快又转了口风,指向人物瞬间从北境武勋——或者说北境军务统领劳罗拉侯爵——扩大了范围。 没有人会觉得全族战死的人是卖国投敌之人,也没有人会认为另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这样觉得。 星缇纱看着首辅的脸,那一瞬间她只觉得眼前的人无比陌生。 “对。” 小皇帝点了点头,她看着首辅的眼睛,她胸膛在因为深呼吸而剧烈地起伏。 “南撤,迁都,保存力量。” “陛……” “还有,劳罗拉全族死战,在北境防线军报被瞒报导致得不到帝国其他地区全力支援的情况下撑到了最后一刻。朕要立即去神殿请示圣女,请求为劳罗拉家族加封爵位,并追封前劳罗拉侯爵沙克德?赛拉利斯?劳罗拉殿下为朕的皇后!首辅,朕觉得您说得对,血族大军没那么快打过来,请您随朕一起去神殿!请示圣女陛下!” “陛下……”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