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翻,这位陈大师兄,是外阁上代数一数二的刺客,如今年纪见长,退居内阁,将自己在外做刺客的所见所闻,写了十来册,因文笔尚佳,行文有趣,在弟子们之间传得风生水起、炙手可热。 花灼一边翻,一边嗤嗤乐。 心说阿夜瞧得还挺仔细,还朱笔批注呢。 他只挑批了字的故事看。 眼下这篇,讲的是外阁排名第五的某个师兄,出门刺杀,事毕准备跑路,阴差阳错躲进了花魁娘子的屋里,这不就成了一段风月故事。那师兄与花魁,一见如故,再见相许,拿半身家底,为姑娘赎了身,他自己则甘愿放下刺客那日进斗金的差事,更是甘愿放下屠刀,退居内阁。 二人在内阁成了婚,住了几年避风头,等外面的仇家散了多半,就在招摇山下买了几家铺子经营,从此金盆洗手,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花灼一挑眉,原来阿夜喜欢这样的故事吗? 再一翻,瞧见朱笔红字,格外显眼的批注,他倒是一愣。 猜错了。 咏夜在给花魁的名字画了个红圈,旁批:拖累。 给那位主角师兄也画了个圈,旁批:傻子。 在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结局,工工整整写了四个大字:自毁前程。 她也全然不在乎这册子往后传到谁手里,反正这故事在她处,就得定下这般的调性。 傻子,拖累,自毁前程。 想来还是很客气的,没再加一句:师门不幸。 花灼抿着下唇,指尖正点在“拖累”两个字上,他轻轻出了一口气,没说什么,也没往下翻,不知在思量何事。 就在这片刻的愣神之间,忽听得窗外檐下,哐当一声轻响,寂静之中尤其刺耳,是酒坛子碰撞发出的声音。 狐狸也是怪反客为主,不想想自己才是那个闯入的“贼人”,现下摆出一副主人做派,对着窗外,短促问了一声:“何人?” 果然是心里头打准了算盘,要在这幻境中为所欲为了。 窗户底下猫着腰那位,也是吓了一跳,咏夜不是出任务去了吗?那屋里是谁?怎么听着,还是个男的。 饶是给抓了个现行,景容也相当有底气地抱紧了刚偷的一坛酒,格外从容地直起身,跟书房中的狐狸,对上了眼。 四目而对,两相做贼。 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电光火石之间,狐狸夺得了先机,他一副“果真是你啊”的表情,端着“你可真敢啊”的语气,道了一声:“景容?” 景容还真给他唬得一愣,将怀中的酒往身后一掩,另一手指着自己,反问:“你认得我?我可没见过你。” 狐狸刚要接话,景容这边已然反应过来,又问:“不是你谁啊,为何在阿夜房中?” 唬住了,但没完全唬住,这人半路回过味儿来了。 那就只能扯谎了。 “被发现了啊。”花灼无奈笑笑,仿佛是自己疏漏办错了事,“阿夜还叫我不要见人的。” “哦?” 景容这样的老孔雀,风月场中三进三出的老手,如何听不出这话中的暗示。他将手中的酒坛往地上一撂,兴味之间,姑且没忘了老本行,仍是不动声色地虚扶了腰间短刀。 屋里这男的,长得太艳美,活脱脱狐狸精皮相。明明是个外人,说话却格外悠哉,刺客的本能告诉他,此人不得不防。 但狐狸精说的这话,过于劲爆,不管有几分真几分假,都成功吊起了景容的兴趣。横竖身在沧浪阁,即便此人神功盖世,他纵有心作歹,也无命逃出生天。 可若他说的,是真话,那可就有好戏了。 景容怎么可能会错过咏夜的好戏呢? 他长腿一迈,直接从窗口跨进屋来,没走近,而是在窗边找了把没被雨水沾湿的椅子坐下,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毫不遮掩地将花灼上下打量。 那表情,那神色,恍若察验新妇的恶婆婆。 “见都见了,就别打哑谜了。”他吊儿郎当翘起腿,朝花灼抬了抬下巴,“姓甚名谁啊,和阿夜什么关系啊?” “我姓花,单字一个灼。我是……”狐狸说话慢悠悠,笑得格外暧昧,“我是阿夜的,情郎。” 景容心中大惊,可面上仍端得风平浪静,他换了个姿势,来掩饰自己那呼之欲出的八卦狂喜。 咋了咋舌,他又将花灼上下打量个遍,脑海中想象着,狐狸精与咏夜并肩而立的景致,兀自颔首道:“就你这长相啊,还别说,若她真要找个情人,八成还就是你这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