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叫源头,这条河,像是被人凭空画出来的,戛然出现,从头至尾都保持着相同的节奏流淌。 在这戛然的前方,就是五方幻境所在的广场。 隔得很远,就能看见中央的参天巨木。返魂树用它强大的生命力,造出了这贫瘠荒原中唯一的绿洲,枯木逢春、涸泽涌水,不要说是鬼魂,就是咏夜这个神仙,长久地盯着它,都能感觉到一股诱惑。 极富生命力的,活的诱惑。 按照预先计划,先找到了物女像,无论选择什么法子,这都是必然的第一步。既然如此便不必犹豫。她果断将手附在石像上。 周围景致倏然变化。 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沧浪阁。就在她屋子后面,走几十米,有一个小水潭,夏日她会来此纳凉。沿着那条走过无数次,往后却再也无法踏足的小路朝水潭走去。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半倚半坐在谭边。 想来这就是物女给自己准备的,绝色盛宴了。 只是为何,就一个人?还以为会是酒池肉林,莺啼宛转的大场面呢。 隐约的,竟还有点遗憾。 等走近些,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潜意识发出警报,她终于领教了物女的厉害。 “景容?” 说实话,再见景容,恍若隔世一般,让人心中酸涩。 于是加快步伐朝他过去,即便是幻境,可能再见就是好的。 即使理智早就响钟大作——这是都假的,但她的心却不太听使唤。 不会第一局便栽了吧。 但就在下一个瞬间,她即刻就清醒了。 因为这里的景容,见她上前来,便翻身进了池子。他的皮肤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然后笑着朝咏夜伸出手,满眼的诱惑和爱意。 咏夜刚刚敞开的酸涩离愁的心扉,“啪”得一下子就合上了。 倒好像一个猛子扎入了水的不是景容,而是她自己,那感觉真是无比透凉,无比清醒。 见她停住了脚步,“景容”便愈发卖力地展示起来,从被动勾引改为主动靠近。 他从池中站起来,袍子湿了一大半,半穿不穿的,堪堪裹在宽阔的肩膀上,衣料下的身段辗转可见,衣摆蜿蜒如水,柔软地拖着,划过谭边碎石,拖在地上,仿佛鲛人的鱼尾,扫起一袭落花。 嚯,动作到位,招式齐全,还附带落花氛围呢。 咏夜就这么看着他,神情发呆,目光发直,心里发抖。 “景容”显然会错了意,将目瞪口呆认做了心荡神摇,便越发放肆起来,他已走到咏夜面前,薄薄的衣衫湿透,修长而健硕的身体就奉在眼前。 “阿夜,你去哪了?叫我好找。”他哑着嗓子,语气中弥漫着氤氲水汽。 说着伸出手,想抚上她的侧脸。 啪嗒一声脆响,这良辰美景便破裂了。 咏夜一巴掌打掉“景容”的手,脸也冷了下来。 “物女是吧,你在搞些什么东西呢?景容出来的时候我当你多有本事,结果你竟然以为我们俩是这种关系?我钟意他?” “景容”一愣,他显然没料到咏夜会是如此反应。 紧接着,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极度好奇,还带着一点挫败。这与景容本人格格不入的神态,彻底糟蹋了这张好看的脸,也撕碎了物女的伪装。 她伸手抠开脖颈处柔软的皮肤,蝉蜕一样把自己从这张“景容”的皮囊里扯出来。 是一个相貌奇特的女人,□□着身子,歪着头,一双眼圆溜溜的,没有眼白,很像鸟的眼珠,此时正好奇打量着咏夜。 她开口说话,露出满口野兽般的尖牙,声音粘稠而甜腻:“与你有交集的年轻郎君中,他是最亲密的那个,你们青梅竹马,出生入死,怎么可能毫无情愫呢?” 咏夜懒得理她,转身便走,却被拉住。 物女的手潮湿而冰冷,咏夜赶紧往回抽手,对方却使劲拉着不放,细长而清癯的手指牢牢扣住,枯藤一般死缠。 “不嘛,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是你的心上人?” “说不是便不是,你败了,我要出去了。” “我不信。”她冷冷一笑,嘴上却撒娇,“阿夜不要装了,就告诉我吧,谁是你的心上人?难不成是归墟主?还是那青丘的九尾狐狸!” 被死扯着胳膊,咏夜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 听说这妖怪是个浮躁的性子,应当轻易就能被言语动摇。 她长出一口气,垮着冷脸,转过头正视物女黑漆漆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