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戴罪之神,能帮上大忙,而堂堂归墟主,却只能靠几本古籍钓一个愿者上钩。 且细细想来,此事的关键横竖还在花灼,若他打心里不想出手,这几本古籍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他这一招醉翁之意,反倒显得自作聪明、多此一举了。 这份难堪,花灼没有明说,但其中意思,在他那双潋滟的眼中,和别有用心的笑意里,表现得清清楚楚。 悬檀气啊。 他冷哼一声:“不必巧言令色,堕废之人,能帮上这点忙,合该是你的荣幸。” 说罢他高傲地别开眼,仿佛多一眼也不愿再看。转而招呼咏夜:“咏夜仙者头回来归墟,万万莫再迷路,请随我进来吧。” 咏夜看着那装得泰然自若的背影,狐疑地歪了一下头,她惊讶于悬檀的态度,若真如传言所说,归墟主在仙界,以端方谦和,谨慎有礼著称,那这样一个名望高洁的人,在刚才话语中所隐含的,严明而冷酷的三六九等,就仿佛某个庞然巨兽睁开了深渊般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她也为花灼抱不平,所以特意回头去看,不知是真情还是伪装,那狐狸笑意浅浅。 “不必担心我,雷刑都挨过了,还怕这只言片语吗?” 三人往里走。 万神归墟,神冢所在,被无数擅长文墨的仙者写成诗词文赋。然只有身临其境,才知其肃穆壮阔,纵万千锦绣诗文,不能言说出一份真意。 从云车上往下看时,咏夜以为,归墟神宫周围如翼般排列坐落的,是水底耸立而出的巨石与小山。离近了才知道,那是一座又一 座凿建于水中的高峻石窟。 这些石窟像错落着的鸟的羽翼,以宫殿为重心,朝四周延伸招展。石壁上凿着大大小小,无以计数的龛室,每一间中都盛放一个逝去的神明,内设木碑,碑下有一小匣,盛放记录神明生平事迹的书简。再燃一盏长明灯,以示神光永驻。 这些星星点点的微渺火光连成一片,将整片水域映照得熠熠生辉。 这样古朴简单,又长明不灭的神龛,便是纵横四海,呼风唤雨之神明的一生。 灯火之中,石窟之间,站立着顶天立地的庞大石像。 规模最大的,是历代天帝像,从承雩的□□、祖父,到他的父亲。他们俯首,垂目,面貌慈悲,凝视着脚下的万神之冢,也凝视着这一片长明灯火。在他们寂灭后无穷无尽的岁月里,仍然会以这样的形式,维持着作为天地共主的姿态。 每逢长风飘过,穿梭在石窟之间的洞穴里,时常带来呜咽之声,仿佛是谁的悲鸣,又或是谁的吟诵。 随之,这铺天盖地肃穆,便层层叠叠地倾倒过来,那是一种洪水没顶般的压迫感。像不断逼近的深渊,让你浑身战栗却仍想久久地凝视,直到忘记呼吸。 咏夜行走在其间,说不出话来。 刚刚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来了。她不禁要想,神明的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恍惚之间,冰凉的双手,突然被温暖包裹。是花灼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是不是很唬人?”他在耳边小声说,这样大不敬的话可不敢让悬檀听见,“都是假的,石头做的,他们的灵魂啊,早就散入天地间,有的成为了寻常人家门口的歪脖树,有的成了井底的花□□。” 咏夜果然笑了。 花灼松开手,凉风便又一点点浸透了咏夜的指尖。 “可否帮我一个忙?”花灼小声问。 “什么忙?” “我呀,要打着帮你过迷途岸的招牌,去悬檀那儿换一个首肯。”他顿了顿,又沉声说,“想去看看飞廉的神龛。但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被允许祭拜故人的。” 咏夜点头:“成交。” 过了片刻,她忽然抬头看着花灼,认真补充道:“但我觉得,只有真心实意之人,才配为故人酹酒。你就是这样的人。” 花灼愣了愣,没料到能听得这样的评价,或者说,这样的评价,对现在的他来说,已是非常陌生了。 “谢谢。”他轻声说,然后在咏夜看不到的时候,抿着嘴角笑了。 - 悬檀果然是不肯的。 即便是作为出手相助的交换,他也不愿点这个头。 “你又何必自取其辱。”他说话还是这样不客气。 花灼依旧没恼,而是话锋一转:“万神之冢,人人皆可祭拜。我只是按照规矩与您知会,以便您将何年何月谁人来,祭拜了谁,一一记录在册。难道我不在的这些年,又有了新规矩?归墟主不光管记录,还管看人下菜了?” 这后半句是纯属在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