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牺人继续北上,打到永州只需一个月,到时整个南方,恐一片焦土。” 江徊听闻,无奈笑笑,不愿说破,只礼貌道:“宁王既已领军前去,想必战事到白川便为止了。” “宁王有异!”太子脱口而出。 “太子殿下,”江徊柔弱又强硬地打断,“这话,您不该与我们言说。” 太子显然是豁出去了。 “若我猜得不错,不出一个月,整个永州,生灵涂炭。到时朝野动荡,这江湖也不会太平。当年师父教我们,侠之大者,无论声名、武功,但求侠肝义胆,路见不平便拔刀,眼见不义便大声疾呼。” 太子直盯着段空林,一如几十年前,他们孩童时的模样。他身上仅剩的那些,未被消磨殆尽的锋芒,从那端荣整肃的华服之下倾洒出来。 但这早就不是几十年前了。 段阁主对上他的视线,斩钉截铁问道。 “殿下,朝堂之上,有什么侠,有什么义呢?” “师妹!”太子只叫她师妹,“宁王要争权,安得不是一般心思,他不单单要我的命。他要名正言顺!为了一个名正言顺,他什么都能做出来。” “殿下难道忘了我沧浪门规了吗?不问天下主,不求身后名,宁浪荡无为一生,不做权臣显贵之鹰犬。凡有意于宦海功名者,自请下山。你走的时候,师父也告诫过你,一入朝堂,便再不能回头了。你选了做太子,就得用权柄击碎权柄,用谋划对付算计,这是太子的业。” 她顿了顿,端详手中的先师令牌。 又道:“这令牌,是你与师父的情分,沧浪阁谨遵先师遗命,若有朝一日,你遭性命之忧,我们必然出手相救。但要招沧浪作你巩固皇位的佣军,恕难从命。” 那日,太子一言不发下山去了。 段空林站在流风堂外的高阁上,看着那一小队人,渐渐没了踪影。 “太子猜得很准。”江徊缓缓过来,登上这高阁,要费他不少气力。 他给段空林披了件斗篷。 段空林摸了摸,貂皮的,暖和,于是从自己肩上取下来,反手给江徊裹严实了。 江徊笑笑,牵了她的手,接着说。 “宁王的军队没去白川,他们先往南,后改道,往东,去了清定。” “清定,那不是已经成了牺人的地盘?” “我想,宁王应该是与牺人,做了什么交易。不知道他打算用多少城池,去换一个皇位。” “罢了,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段空林想走,江徊反而握紧了她的手,定定看她。 “其实,沧浪阁,是有能力帮他的。” “我明白。他愿意信我,我很感激。也知道他的艰难。但我有我的责任。内外这么多弟子,拜入沧浪阁,为的就是能在凶悍的世道里,活得尚且自在。无论命数长短,富贵与否,至少能把命掌握在自己手里。江湖之远,若还要为了上面的人,身不由己,我沧浪阁便教人错付了。” “我不能为了情谊,为了所谓大义,替他们做主。舍生取义也好,苟且偷生也罢,最后究竟要为了什么抛却生死,需得他们自己定夺。” 江徊不答,只拢了拢领口,带着她往回走。 “你怎么不说话?”段空林问他。 “因为你说得很好,我在想,你是原本就这么聪慧,还是和我一起后,变得这么聪慧呢?” “哈?”段空林突然就停了脚步,拽得江徊往后一踉跄,少不得又亲自去扶。 “太冷了,太冷了。”江徊打着哈哈,倚着她的手,走下台阶。 咏夜站在高阁下面的小山旁边,她本来想问几句,但一瞧那二位浓情蜜意,登高说话,就甩手走了。 “哎,还打不打?” 景容从后面赶上来。 “不想打了,没心情。” “那喝酒去啊,秋露白,我请!” 景容说着,一溜烟超过她,往前跑。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咏夜摸匕首,方想起,刚才论武给收了,便拿刀追去。 也不知道今年的秋露白,酿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