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爱卿起来吧,赐座”胤禛放下手里的朱批,看着眼前的男子,眼底多了一丝亲和的笑意“先把书放下。” 这个洪焕是去岁的进士,但在这一批科举入朝的考生中,胤禛看此人尤为顺眼。 不是那种一昧死读书的呆子,明明不过一个小小七品的编修,每每问答经文诗书起来,此人的回话却都能正好搔到自己的痒处,博闻广识,克己修身,读书多而不死板,实在是个灾有趣不过的妙人,听此人讲论经文,过往的繁琐死板的理解似乎都别有意味,若不是他入朝时间太短,胤禛都有心再提拔对方一两个官阶。 见对方从从容容坐下,手里的书籍摆在一侧,举手投足间的风度洒然,没有一贯臣子见君王的畏缩惶恐,赏心悦目,胤禛目中的欣赏更浓。 “今日不谈国事,”胤禛摆了摆手,“爱卿你来看看,朕今日这幅画做得如何?” “工笔生花,细节巧妙,尤其是大雪纷飞,红梅相应之下影影绰绰的佳人背影,灯影昏黄,琵琶半遮面,欲探究竟。”是一副雪地梅林图,鹅毛细雪,红梅点点,遥遥一女身披大氅,背影掩在其间,似乎在捻着花枝轻嗅,画作似乎在笔者心中勾勒许久,下笔流畅细腻,一蹴而就,洪焕扫了一眼,张嘴即来。 “比之你的那副雪景猫戏图如何?” “微臣拙作,岂能与皇上这副美人图相较?”洪焕拱了拱手,不等胤禛面露不满,又道“猫儿顽皮可爱,微臣作画只为一时趣意,哪比得上皇上您,落笔含情,只有用了心意,方能逼真传神,栩栩如生。” 洪焕指着画中佳人披风的一角,八分真二分捧“远景的大雪粗犷随性,红梅点点相映成趣,唯有这美人背影,即使只是一处小小远景,大氅的绒毛、掂起的脚尖、含糊的侧影,都足见画者运笔的娴熟用心,大而化小,粗中有细,上上之作。” 皇帝什么好话没听过?夸人,不只要夸得好,还要夸得对,夸得细节,作为一个上位者,洪焕深谙此道。 很显然,胤禛对他这番话很满意,让苏培盛把摊在桌上的画小心挪到内间,才重新看向对方。 洪焕的眼睛动了动。 御书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书桌很宽广,即使满满的奏折堆积在左侧,依旧还有很大一部分空间。 可是,这剩余的空间,并不足以在摊开一幅较大的水墨画后还能宽裕地打开奏折批复,此画已经完成一段时间,正在晾干,胤禛不仅没有把它拿开,甚至就放在手侧,拘谨地用桌上狭窄的部分小心批阅奏折,不使得画卷因为墨痕未干过早移动而出现瑕疵。 能这么做,足以说明,此画对他的重要性,或者说—— 这画上的人对他的重要性。 想来应该只是一个后宫妃嫔,在脑海中过了一瞬,洪焕皱了皱眉,不再深想。 屋内浓郁的龙涎香,让他有些难受。 龙涎香多为皇室使用,然而此香对于他们朱氏的嫡系而言,却还有另外一种作用。 感受到官服厚重衣领下微微发烫的后脖颈,洪焕不耐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