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一杯——” 台下的旦角腰肢纤细柔软,发梢的银饰颤巍着附和他多情婉转的腔调,浓妆的娇颜上,被眉笔勾勒出的眼尾迤逦悲伤,水袖一起一落一翻折,引来无数看客争相讨好献花。 可惜不解风情的人哪里都有。 “三哥不喜欢这出戏?”夏冬春托着下巴嘴角噙笑地看着对面坐姿板直,低头沉默与热闹的戏园格格不入的灰袍男子“强拉三哥出来走这一遭,倒是我的不是了。” 夏桔站在她身边,手脚麻利地给三少爷添了一杯香茶。 “非。”夏泽飞快地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皮,勉强从喉间挤出一个沙哑的字作为回答,不知是在回答她的哪一句,隐忍又听话,还带着点昨日后遗症的余温,听得她心头一热。 啧,勾人的紧。 懒懒地往后一靠,抓起刚刚兑的金叶子一把洒进前来讨赏奴仆的托盘上,眯着眼放松沉浸在又一波涌入高潮的哝语唱腔中。 从穿来到现在,夏冬春在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为他们量身定制的面具:富察氏面前娇蛮任性的乖囡,夏威眼中聪慧果决的女儿,兄长面前长不大的幼稚小儿,此等种种,多面组合成型,缓缓凝结转换,便是她如今在外人眼中的形象。 但实际上呢? 她其实是个再骄傲不过的人了。 无论前世今生,无论富贵与否,她都由衷地信任自己本身,尤其是拥有修真的能力后,虽然表面不显,但七罪之一的傲慢几乎要被深刻进骨髓本能。 这样的人,不是天生蠢笨没有自知之明,就是足够的本钱,夏冬春一点不认为自己是前者。 巧了,她在自个三哥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如同闻见血味的鲨鱼,在他面前,夏冬春毫不掩饰地一点点,放开收敛的触角,肆意地织张成网,试探对方的底线。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收得太紧,她看了眼对面,茶水依旧一动不动,无波无澜。 不过自己这次出来别有目的,夏冬春没再将心神放在兄长身上,抬手招了招一旁的侍者,这个动作在她做来矜贵又风流,惹得夏泽用余光注目了许久,可惜她没看到。 “把这个交给你们角儿,唱的不错。” 层层叠叠的金缕花富贵迷人,花苞靠近中间的两片花瓣还被俏皮的人工翻折了两下,进出戏楼的大都非富即贵,也喜欢随文人附庸风雅,一旦有火热的曲目叫好叫座,时下都流行为其中自己爱慕的角儿送上几朵金花银树。 “好勒,多谢这位小姐赏!” 侍从机灵地弯腰讨谢,一边按规矩叫人过来送果盘,一边麻利地躬身退下。 台上的戏曲已经落幕,罗卿正待去后台卸妆更衣,就见到有小厮过来送花,本是寻常事,他是台子上精心培养的顶梁柱,又是幕后老板,什么大面额的资金都在手里大风大浪地转过几回,但如今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金花上被折起的两个角,半是强迫半是焦虑地扯着侍从的衣领询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先生?这是二楼一位贵女所赠,您?” 罗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早已人走座空,冷静下来再看,是巧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