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春风拂过湖面,时而荡起涟漪。一层又一层,映着浅浅波光。 顾衔章一身苍色长袍,衣袖随风浮动,独立湖岸,淡而着目。水天景色太过衬他,宁久微越靠近时,反而不愿意打破眼前的画面了。 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下一刻却见他身体轻晃,顾衔章蓦然咳了起来,声音沉闷隐忍。他退了两步,伸手扶住身旁的柳树。 宁久微顿时回神,“顾衔章!” 她跑过去扶住他,赫然见他唇边一抹刺目血色。宁久微心口紧了一瞬,“你怎么了?” 顾衔章没想到她会在这里。他在听到她声音的一刻将手中信纸紧紧攥入手中,收入衣袖。 “你怎么来了。” 元青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你为什么咳血了?”宁久微只看着他,“是上次——” “没事。”顾衔章沉着眉,缓过胸膛方才瞬间翻涌的疼痛,站直身子。 宁久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太医之前已经说过毒性不深,并无大碍,好好喝药就可以。 她想要拿走他手中的帕子去擦他唇边的血迹,顾衔章却拽的紧紧的。 宁久微看了一眼,发现是她给他绣的那方罗帕。 她真不明白他。 既然这么在意,那为何他生辰那天她送他时又要那样。 但现在她也没心思和他掰扯,宁久微找出自己随身的帕子,替他擦干净唇角。 顾衔章垂着眼眸,微微偏过头避开她的手,他握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带着沙哑的尾音,“公主,回去罢。” 远处的湖面上,无声漾开涟漪。一圈一圈,散开很远。 宁久微看着他慢慢远离的背影,攥紧手中的帕子。 他又这样。 她真想让人把他关起来好好教训一顿,好好教教他到底该怎么做驸马。 拂风下,宁久微恍惚想起最初,他见她时眉目清高的样子。 眼尾低敛,声音淡薄,“微臣顾衔章,参见明宜公主。”他说着字句恭敬的话,低眉颔首,却连衣袖都未曾抬一下。 那时她便在想,她要他,她要这孤高云鹤折颈俯身,在她裙摆俯首称臣。 …… 回到宅邸,太医再次把脉看过后改善了顾大人的药方。 太医说顾大人只是一时气血逆乱,加上体弱未愈才会吐血,与之前的慢毒没有关系。 宁久微放下心,吩咐银烛和轻罗去煎药。 午后祁世子与林将军有事前来相谈,宁久微原本想让顾衔章先休息,但他更衣之后便径自去了。 宁久微在书房愤愤写信,给父王告状。 一条一条状列驸马的罪过。 过了会儿,元青忽然过来见她。 “公主。” 元青犹豫几许,如实告知。 “属下不愿看大人总不珍惜自己的身子,因此恳请公主想办法。” “什么?” “每次受伤生病,大人从不按时喝药,否则也不会一直体弱未愈。公主在时还好,其他时候就——”元青顿了顿道,“从前大人便一直如此,但属下劝不住。” 宁久微蹙眉沉静片刻,“我知道了。” 她倒是从不知他还有这样的坏习惯。 * 明日便要启程前往景州,许是要商谈之事过多,一直到天色渐昏顾衔章才回来。 他一回来就又到书房去了,宁久微端着药过去,见他在写折子。 “顾衔章。”她走到书桌旁,“喝药了。” 他应了一声,未曾抬头。宁久微直接合上他写的折子。 “喝药。” 她端起碗,看着他说,“我喂你。” 顾衔章低着眉,“微臣自己来。” 他伸手去接,宁久微把药碗放回书桌上。动作不温柔,涩苦的药洒了些出来。 “你故意的,你又想惹我生气是不是?” 他没说话。 宁久微拍了下桌子,“顾衔章,你看着我。” 他抬眸,目光迎向她。 “你给本公主说清楚,为什么又闹别扭,为什么又这样?” 她眉眼愠意生动,生气时眸光粼粼,总像带着几分委屈的泪,但其实她从不轻易掉眼泪。 “本公主待你够好的了,你忽冷忽热给谁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