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宁久微抬眼看向临安,片刻后勾唇笑了下。她抽走临安手上点燃的香,微微用力折断,倒着插入香炉的香灰中。 “临安郡主。”宁久微的目光始终直视她,眼睛轻轻弯着,“本公主失礼了。” 菩萨面前断香倒祭,如此大不敬之事她做的云淡风轻。 “你!”临安险些没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脸色都白了一瞬。身边的侍女连忙扶着她,临安被这一出弄得没心思再耗在这里,她得赶紧回去重新点香参拜。 “呵,不愧是宁王爷的女儿。神佛不敬,门楣败落。” 临安强硬地说完,带着侍女离开,顺带撞了一下宁久微的肩。 “这女人真是——” 安禾瞪着临安的背影跺了下脚,“嚣张死了!” 宁久微站在原地深深呼吸,闭了闭眼,平复情绪。 “谁让人家的父亲是远兴侯呢。” 无皇族之亲,唯一一个有封地的贵爵。 安禾哼了声。 “不过明宜,你胆子是不是也有点太、太大了……”安禾扯了扯她的袖子,“正拜神明倒祭鬼怪,这可是在菩提寺。” 宁久微看了眼远处的庙檐。 神佛若明,那就不会怪她。 “不过我以前就听说西郡那边比我们这儿更信这些。” 安禾还是忍不住笑,“看来是真的,刚才临安吓得脸都白了。” 宁久微不回应,安禾再扯扯她。 “哎,你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我在想——”宁久微沉重地叹了声,“如今一个小小郡主都敢与我作对,本公主当真是落魄了。” 若是从前,临安看见她都得绕道走。 宁久微不由得在心中再次叹息。 她又想念父王了。 安禾笑。 宁久微:“走了。” 安禾:“哎!等一下,你等一下我呀。” 宁久微不等她,安禾跟了两步,还是重新小跑回来,把刚才倒插的香重新正回来。 安禾目光四处转了转,合掌悄悄拜了拜,“各路神明在上,还望莫要怪罪。” 安禾拜完追上宁久微,两个人慢慢走远。 百年古树之后,顾衔章慢步走出来,望着公主殿下离开的方向。 “如今什么人都敢和公主叫板了。”他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罗帕,贴至唇边碰了碰,“当真是不知死活。” 顾衔章侧颈,好奇地问,“元青,宁王府落魄至此了吗?” 元青沉默片刻,“应该没有。只不过临安郡主的底气来自远兴侯,毕竟……” “远兴侯。”顾衔章低声念了一遍,淡淡笑了声,嗓音似雪,“不过一个开国之侯。” “明日远兴侯便会抵京,大人——” 元青话不说尽。 柔软的罗帕恰似蒲苇,顾衔章指腹压在帕子角落绣的不那么顺的顾字上,沉思道,“不必让侯爷进京了。本官帮陛下省省心。” 雪地之间,他未着披风厚氅,如松如节,似一幅画。 顾衔章垂眸看着手上的帕子,那君子兰绣的并不栩栩如生,甚至有些歪倒。可是公主殿下的刺绣就该是这么不好的。 他轻笑了笑,语气淡薄,“远兴侯活的实在够久了。” “是。” 元青颔首,冷静地应声。 顾衔章抬头望了眼远处高高的庙檐,忽然微微挑眉问,“当着菩萨的面说这种话,是不是有些罪过?” 元青:“……菩萨应该知道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是吗。” 顾衔章目光遥远,“那本官可算是罪恶滔天,神诛佛杀之人?” “算。”元青诚实地回答。 顾衔章闻言侧目看他一眼,“那你呢?” 元青顿了顿,“属下大概也是。” 顾衔章扬唇笑了。 神诛佛杀又如何,即便下地狱,只要还在这凡尘里,他就是鬼怪。 而他若下地狱,就必定要成为公主殿下步入天云的垫梯。 顾衔章望着那尊比人更高大的香炉几许,不知想到什么,走过去将公主折断的香拿出来,靠近烛火重新点燃,重新参拜。 即便他从不信神佛,却也不可理喻地想要有神明保佑她。 顾衔章做完这些事后,缄默良久,轻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