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着轻快的曲子。听起来却有些寂寥。 卫泱边上是乐璋的婢女桔梗,她架起了炭火盆子,给他们烤鱼。则崇每捞到一条鱼递给乐璋,乐璋都立刻接住再往桔梗的头上扔,桔梗也十分熟练地跳起来捧住鱼给它穿到树枝上。 这一套动作之行云流水,好像他们在兴州将军府就是以此为生一样熟练。 宁璋叹为观止。她从庭前榭正门进去,站到卫泱身后。从这个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容璋即将搬入的双层小楼。 很妙的是,卫泱并未湖心独酌愁肠倾诉,也未不展愁眉潦倒酒杯,更无英雄气短,不曾吹奏伤怀曲。他分明一副风流姿态,吹着轻快的柳叶短曲,却能感受到影影绰绰,少年愁绪。 他吹的小调新鲜又好听,中间只因为柳叶太软,吹走了一声调。 宁璋虽没听过这首曲子,但敏锐觉得是个失误,这曲子肯定不该是这样,于是不禁一声惋惜。 卫泱回身见是她,问:“小丫头,你叹什么气?” 宁璋微微笑道:“我想卫大哥心有丘壑,却未得偿所愿,难免可惜。” “何出此言?” “我听方才曲中有不甘心之意,却无偏激之态。不甘心便会想争取,不偏激便会走光明途,所以我认定卫大哥是心中有丘壑的人,来日方长。” 卫泱将柳叶折起,笑道:“曲有误周郎顾,没想到让我有知己之感的竟是你这小丫头。你说的很是,我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也有诚心,定会努力争取的。” “倘若……”宁璋目光流转,“倘若努力争取,却始终不得呢?” 卫泱对她很有耐心,始终笑吟吟道:“倘若真的够诚心又真的够努力却仍然得不到的话,那便保护好这个不可得吧。有些不可得,本身就已经够珍贵了。” 宁璋真诚道:“那么我希望你达成所愿。” 卫泱笑得云淡风轻又澄澈坦荡,他凝视着宁璋,欲言又止了一会儿之后,道:“谢谢你。原来你是很聪明的小姑娘。” 在容璋面前、在卫泱面前,她都不太掩饰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因为在真正聪明的人面前,没必要用自己仅有的水平扮猪,她知道自己竭尽全力也不够在他们面前扮猪吃老虎的,她可能是真猪。 于是宁璋嘿嘿一笑,笑纳了这个“聪明的小姑娘”称呼,又为自己找补了一句:“我也不总是聪明的,有时候不懂事……惹了很多祸端。” “那也是有的,当你违逆了某个人个人的意志时,为了管住你,往往会说你是不懂事的,其实你只是不懂那个人。”卫泱冲她笑了笑。“我小时候比你不懂事多了,你看,并没惹出什么真正的祸端。” 宁璋眨眨眼睛,很感兴趣:“那……那文治侯是怎么管你的呢?” 卫泱道:“家慈家严起初也对我头疼,后来他们索性比我更不靠谱,当他们搞砸了很多次之后,我发现他们是不堪指望的,只好自己替自己操心。一来二去的,也就算是个懂事的人了。” “原来如此!” 她想说的原来如此,是难怪卫家两个兄弟在昌安受这么多人喜欢,难怪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想让自己的姑娘嫁到卫家,难怪清河长公主会这么不愿拱手让人,难怪容璋心中如此忐忑不敢承受他的喜欢…… 卫家是如此与众不同,在茫茫多讲规矩的老古板和小古板中,他们稀缺得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澄澈又干净。 宁璋又看向卫澜,那三个人正完全沉浸在捉鱼的快乐中。 “嘿,接着——” 则崇又捞到一条巴掌大的鲫鱼传给乐璋,乐璋看也不看,往桔梗的方向扔。 那鱼扑棱棱带着水滴飞到宁璋头上时,宁璋伸手截胡,大声笑道:“这条鲫鱼归我了,藏冬做鲫鱼汤一绝,太太最喜欢吃。咱们也一同去垂华堂用些。” “宁璋,你来啦,我帮你装到鱼篓里。”卫澜看到宁璋过来,立刻放下捉鱼活动,拎起个空置的鱼篓从庭前榭的围栏上翻过去,接过宁璋手里的鲫鱼,又拿自己的衣角帮她擦了擦手。 宁璋笑得小傻子似的,乖乖配合。 乐璋也很开心地跟着翻过来:“如此甚好,我上回也尝过藏冬的手艺,啧啧,不错不错!” 她最开心的点是宁璋说了一声“太太”——当然是卫夫人——没有冠以“大太太”或“卫夫人”等头衔,好像孟家只有一位被人认可的太太,没有她颜双仪什么事。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乐璋觉得宁璋眼里没有颜夫人,那就是她的好朋友。 只有则崇还沉浸在捞鱼里,他又捞到一条肥硕的鲈鱼,高呼啦一声“接着——” 鱼脱手,却“啪——”地摔到了方才乐璋站着的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