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泠鸢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没入血肉的长剑因陈诗蕴惊恐之下的挣扎而越发沉手,不过这对她来说并不艰难,围猎场里的珍禽猛兽在面对危险之时,无不拼命扭动自己的身躯。 与它们不甚相同的一点在于,即便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陈家大小姐依旧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贵女的骄矜,连叫痛都要去看靖国公夫人的脸色。 立在不远处的国公夫人脸色惨白,身子不自觉地倾向陈诗蕴,想要扑身向前,但却被身边的幼子死死抱住,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利于国公府的举动。 原来陈家的血脉情深也不过如此,付泠鸢轻笑一声,微微转动手腕,刀刃划过胸骨的声音闷难亲闻,便是如此,靖国公夫人也忍不住唤了一声陈诗蕴的小字。 “世子方才有话未说完。”她冷冷扫过倏然噤声的国公夫人,顺势也看向方才被自己打断的付屿宸,“看起来,国公夫人也有所指教?” 明眼人大都看得出这是一场鸿门宴,当下知晓自己只是看客之后,自然也要离得远远得,免得误伤了自己。 “哪儿有什么话。”他拍了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并不预备再为靖国公府多说一句,“只是臣以为,处置这样的事不该由殿下亲自动手,以免沾上什么不吉的东西。” 付屿宸的回话不仅将自己与靖国公府划清界限,顺便也卖了一个人情给付泠鸢,替她将此事做了圆满,国公夫人闻言便知此时再表露出对陈诗蕴的不舍,等着他们的便是难以承受的滔天怒火。 国公夫人挣开幼子死死扣住的双手,直愣愣地跪砸在地,满是碎石的地面硌得膝盖骨如石凿般生疼,疼得直将眼眶里的泪珠逼回,就连回话的声音都透着僵硬,“国公府教女无方,惹得殿下不快,还请殿下恕罪。” 断尾求生这一套国公府用得极为熟练,就连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是这般冷酷无情,她还以为陈诗蕴这样被捧着长大的嫡女,会有什么不同。 大约是面上的讥讽太过明显,连带着说话的尾音也扬起不少,“本殿快与不快倒也不如何要紧,只是国公府这般不吉,若是累得在外剿匪的将士,只怕便不好了。” 一旦被冠上了危及社稷的不吉名号,那么国公府的一众人等,就将连活着都是天大的罪过,今日既是当众动了手,那这名号就得实实在在地压在他们的脑袋上。 她握住剑柄,奋力往后撤手,温热的液体飞溅落在她的眼睫,又再滑落入眼膜之中,温黏的血液糊得视线不清,却不能叫她分神眨眼。 直至有人接过她手中任在落血的佩剑,她才低垂着眼膜轻笑一声,“国公府,自求多福罢。” …… 流觞宴草草收场,靖国公府众人在原处踟蹰了大半柱香的功夫,究竟还是将伤重的陈诗蕴领了回去。 “约是陈夫人心下不舍,听闻昨夜国公府流水样的大夫请进去,忙碌了整整一夜。”冬青顿了一顿,今日听到的消息五花八门,但大多说得都是一样,“听闻还用上了雪莲子做药引子。” 雪莲子这东西除了宫中留有一些,外间几乎是寻不到的,靖国公想必也是求上了付屿宸,才求得这么一个药引子。 “能从付屿宸那处要来这东西,靖国公还算有些本事。”宴上付屿宸还是那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夜间就连保命的东西也愿意给出去,可见靖国公是下了血本,非要救回陈诗蕴的,“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靖国公府那样大张旗鼓地满城请大夫,奴婢是,想不知道恐怕都难。” 这倒是与昨日国公夫人丢车保车的模样大相径庭,让外人云里雾里地弄不明白靖国公打得什么主意。 “不过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罢了。”付泠鸢饶有兴致地一点点将铜炉里的香灰压平,一点儿也看不出昨日在宫中伤了人的模样。 昨日宫中之事未必全然传了出去,请来的那些人精惯会审时度势,未见得实在的旨意传下来,即便是她当众抹了陈家一众人等的脖子,他们于面上也未必会疏远靖国公,更未必会将宴上之事传扬得人尽皆知。 国公府那样大张旗鼓地请大夫,一是要做出自己不怕牵累的模样给知晓内情的朝中重臣看,自家是不会因为此事而倾覆,二也是为了让朝中并不知晓内情但却依附于他们的党羽知晓,自家受了委屈。 不能不说,这样的手段用来对付朝臣十分有用,今日早朝,靖国公也的确没有收到冷遇,反倒是她自己,遭受了不少审视的目光。 久在朝堂沉浮的老狐狸自然是不好对付的,同他们使手腕,自也是预想到会吃亏的,不过这都不算要紧,她也不曾想过要这样一直与他们斡旋。 “久不打篆,连压香灰都生疏得很。”她将手中的黄铜灰押丢下,对着平整干净的灰面还算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