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梦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很热,郁梦穿着裙子,手里拿着蕉婆婆用棕榈叶给她编的蒲扇,扇啊扇,怎么也没办法驱走暑气,伏灵也被热烘烘的空气烤得睡意昏沉,躺在郁梦一旁的凉席上正睡着。 郁梦扭头看了看伏灵,那时他还是小孩子的样子,眉毛鼻子不像长大后的那样清冷疏远,偶尔笑起来会让蕉婆婆夸赞可爱,只是他的性格已经过于老成。 郁梦为他的好睡眠感到不平,学着电视里的大人有模有样地说话:“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伏灵皱了皱眉头,但故意没有搭理她。 郁梦跳下凉席,晃着扇子去了后院,竹林边有一条通往对面池塘的小路,路旁长着刺槐花和蒲公英,还有茁壮的狗尾巴草,此时,蒲公英遍地开放着,黄色的大花朵和天上的太阳相互辉映,郁梦觉得更热了。 她拿蒲扇遮住头顶,快速扯下一根狗尾巴草,随后小跑着回到了屋内。 伏灵侧躺在凉席上,连姿势都没换一下,看来半仙都是些对自己要求过于严格的族群。郁梦一步一步朝伏灵靠近,手里的狗尾巴草眼见着就要贴在伏灵漂亮的鼻尖上,郁梦的手忽然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手掌很宽,泛着干燥的凉意,郁梦猜到了是谁,笑着回头。 万有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一向有些不喜欢小孩。 郁梦刚来这里的时候,性格腼腆,和伏灵一样安静,万有尚且可以接受。可是等郁梦熟悉了环境,愈发顽皮起来,爬树、摔碗、偷溜出去玩儿,万有觉得头疼,虽然郁千桦振振有词地反驳过他的看法:“如果我的女儿也算顽皮,那你会被外面的小孩气死的。” 万有权当耳旁风听着,他只是不喜欢周围的事、人超出掌控的感觉,如今,不仅是郁梦让他感到头疼,郁千桦也是。 他喜欢这个女人的聪明,但他低估了她的聪明。 万有把郁梦拉到餐厅,蹲下去问:“小梦知道妈妈去哪里了吗?” 郁梦拿狗尾巴草碰了一下万有的鼻尖,万有没说什么,也没给出郁梦想要的反馈,于是,小孩子觉得没劲,声音也有气无力起来:“去庙里了,妈妈说,那里比较凉快。” 万有穿着白色的衣衫,胸前一排干干净净的纽扣,脚下很随意地穿着一双黑色的人字拖,如今,他挽着袖子,露出右小臂上的那颗棕色的痣,郁梦忽然拿手摸了一下万有的额头,万有下意识地打开了她的手,郁梦习惯了爸爸的喜怒无常,自顾自地说:“爸爸看上去一点都不热,为什么呢?” 万有不想回答,父女俩开始各说各的:“妈妈为什么不带你去庙那边呢?” 郁梦接上自己的话头:“是洞天和爸爸都不喜欢我吗?所以我才会热得睡不着。” 万有站了起来,摸了摸郁梦的头,说:“小梦,去找妈妈回来,还有病人需要她帮忙。” 郁梦瞥了一眼墙角露出来的蛇尾,蛇尾呈现出墨绿色,在敞亮的房间中如同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似乎是意识到郁梦的视线,蛇尾倏忽消失了。 蛇妖是前几天刚进入洞天的大妖,身上受了很严重的伤,右眼已经完全损坏,万有刚替他摘除了眼球。 万有说完便走了,留下郁梦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这时,郁梦才自言自语道:“妈妈不允许我跟她去庙里。” 那是郁梦进入洞天的第二年,此前的逃难生活已经如梦境般飘散,她以为自己能够停下脚步,在洞天一直住下去,哪怕这个新爸爸不喜欢她也好,哪怕这里总是来一些喜欢吓她的大妖怪,她也不想再次奔波了。 她不知道的是,三年后,她会再度离开洞天,并再也无法停下逃离的步伐。 郁梦举着蒲扇快步走着,伏灵跟在后面,没敢说话,因为他看出郁梦在生闷气。 郁梦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说:“爸爸可没叫你和我一起去,万一他一会儿又找你去学药方什么的,你可别怪我。” 伏灵“嗯”了一声,郁梦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说:“‘嗯’是什么意思?” 伏灵不怕太阳晒,因为他的本体是产自神树的琥珀,半仙的血脉能让他根据季节的变化自主调节身体的冷暖,他看着郁梦被晒得出了一头的汗,不忍心再惹她生气,便说:“我想陪你走走。” 郁梦果然不说话了,转过身去继续赶路。 郁梦这时问:“你的医术学得怎么样?” 伏灵有些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他不喜欢万有的这个决定——万有认为郁梦没有学习医术的天赋,又认为伏灵的半仙之姿足以继承万家的医术,从而延续洞天的使命,所以正在教伏灵如何医治妖怪。 郁梦很介意这件事,而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