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处置,自然有他的道理。 且她公输和的人生,比起穆和也是不差的。 公输家族世代精通奇门遁甲术法。 阵法精妙可困百万之兵,也能卜卦掐算来世今生。 看天象,通鬼神。 公输厘,是公输一族唯一传人,是连皇上也礼让三分的半神国师。 身为他的独女,哪怕是个瞎子,也从来没人敢在公输和面前提一个盲字。 穆和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当着她面说她是瞎子的人。 光芒愈盛,公输和回过神来。 如今,自己竟然变成了她? 原来的穆和去了哪儿? 公输和坐于床榻,垂着眼眸,依旧沉默不语,伸出手去给邵太医把脉。 邵太医仔细就着左手右手分别看脉,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抬首看她的面相,捋着胡须思考起来。 这丫头落水昏迷足足半月,已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昨日他断言她活不过当晚,可今日这脉象看起来,却竟然又有了勃勃生机。 更奇怪的是,她今日看起来,千万分不对劲。 没有娇滴滴扯着辅国公衣角撒娇喊头疼,也没有鬼灵精怪捉弄于他。 到现在为止一言不发,简直像换了个性子一般。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小丫鬟见邵太医久久不语,担心地在旁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邵太医您说话呀,小姐这是什么了。您再看看小姐眼睛,她刚刚一直闭眼。再看看小姐嗓子,她自醒来都没说话。” 邵太医咳嗽一声,打断她的问话,对公输和问道:“七小姐现下可有何处不舒服?” “并无。” 公输和抬眸,眉峰微微皱起,补充道,“只是——” “只是什么?” 辅国公听见这话立刻急了,眼神灼灼看向太医,几乎把“你治不好我孙女我就搞死你”写在脑门。 邵太医:…… 我走!我现在就走! “——只是我记不得事情了。” 公输和开口,扔下一记响雷。 辅国公像被雷劈中一般,一直叽叽喳喳的小丫鬟也噤了声,像被吓着了。 “记不得事情?什么意思?” 公输和面色平静如水:“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呀。” 辅国公花白的胡子抖了抖,指着自己问: “记得祖父吗?” 公输和摇头。 老国公花白的头发也跟着抖了抖,又指着小丫鬟问: “记得她吗?” 公输和还是摇头。 小丫鬟呜的一声掩面跑开,远远的声音传来: “小姐怎么能忘了霜降啊,婢子可是小姐最喜欢的霜降呀。” 公输和被她逗得想笑,可看到穆先生的悲伤表情,又觉得实在不该。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放得和缓又轻柔。 “您是我祖父吗?实在抱歉,我连自己是谁也记不得了。” 辅国公蓦地红了眼眶:“是是是,我是你祖父。” “那我是谁?” “这里是辅国公府,你是我的孙女穆和,排行老七,有六个哥哥。事情不记得没关系,只要你活着就好,祖父陪着你,咱们慢慢想。” 祖父说,活着就好。 爹爹说,好好活。 只有至亲的人们,才会只有这样简单的要求。 公输和突然就对这位陌生老者产生了孺慕之情。 辅国公年龄比她想象得还要大一些。 他须发皆是花白,许是担心孙女数日未曾休息,眼睛下面一片乌青。 这位传说中的天下大儒,在面对孙女的时候满脸皆是慈爱,哪有半分学者的傲气。 全然是个慈眉善目的平常人家祖父。 今后,这也是她公输和的祖父了。 她扯开一抹笑,用力地点头应承下来:“是的祖父,小七知道了。” 安抚好孙女,辅国公紧接着拉过太医:“小七为何不记得事情?该如何诊治?” 邵太医斟酌一番,小心回道:“七小姐日前落水伤到了头部,怕是患上了失忆之症。” “失忆之症?如何治疗?何时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