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漫长而又发生了很多故事的一夜。 漫长得像是一场梦境,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却又如此清晰而又真实,揭开层层迷雾的过往种种走马观花般一一浮现在眼前。 包括那些深埋在心底不愿也不敢去深想的一个又一个谜题和秘密。 多年前种下的因在今夜结成了果,一枚苦涩的果,叛党发动的动乱固然已经平息,然而这场延续了五十年之久的皇家权力斗争却没有真正的赢家。 九州王气已散,谁知道端木家还能在皇位上坐多久呢? 难怪钦天监多次秘报最近十来年地气有变,多地爆发天灾,恐怕是龙脉有损,若不设法予以加固,只怕王朝气运难以持久。 太上皇只当是那群神棍故弄玄虚,不想这一切竟是真实且正在发生的事实。 琼真遥遥望向高楼上长吁短叹的帝王父子,轻轻地笑了起来,她仰面向着花树上唤了一声,“仙都公子,你不下来和你家老太君好生道个别么?” 花树簌簌无风自动,树下蓦然多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洛云蕙吃惊地注视着那风姿俊秀的年轻男子,眼睁睁看见对方的面容从甄楼变成了另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俊美宛如天神。 “你到底是谁?” 天神般的男子眼神冷漠,淡淡回应道,“本座玉京子,是仙都的师叔。你该记得,从你们将他送上海船的那一刻起,他已与甄家与前朝再无半点瓜葛。” 洛云蕙脸上神色几度变幻,她此时已经明白自己几十年来的谋划,从太宗皇帝重返中原开始就已经注定要失败了。 不,或许是更早一些时候,在秦可卿踏出贾府面见太上皇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悄然发生改变。 谁能想到甄臻那小妮子竟然会是高唐的师妹呢?国师后人的玄门手段果然了得,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一切真相隐藏的密密实实,只等她与先太子的血脉觉悟后亲自开启。 谁又能想到秦可卿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闺阁少妇如此隐忍和善于蛰伏,扎扎实实地和自己演了十几年的戏,将包括太上皇在内的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然而就是这个自己一开始完全没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甫一发难,就打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回天乏术。 该赞她不愧是先太子和甄臻之女吗?可恨这样的天纵之才偏偏生在端木家! 早知如此,不该将她交给秦家,而是该自己亲手抚养长大,让她以甄家女的身份嫁回皇族,让他们端木一家狗咬狗自相残杀岂不快哉! 一切难买早知道,一步错步步错,洛云蕙内心一声长叹,闭眼片刻后她仰面苦笑,眼神凶狠地想:幸好,幸好,自己早早在琼真入道观的第一日就给她下了毒,算算日子,这小丫头也就只有一年多好活了。 不过,那时候,自己只怕也已经不在了。 说到底,谁也不是真正的赢家! 洛云蕙转身,苍老的身影依旧挺拔,带着皇室贵族最后的风华与骄傲。 一生绸缪尽成空,她心底一片苍凉之余忽然生出几分终于尘埃落定的释然。 落花潇潇,宛若逝去的年华与故人,像一首无声的告别的诗歌。 琼真手腕一翻,取出玉箫吹出一曲寂寞小山河送别这位心性坚毅阴狠,汲汲营营一辈子始终不改初衷,然而终究未能达成所求的,令人可敬可叹又可恨的女性。 乐声渺渺,微风划过庭院,像一声自恒古而来的悠长叹息。 原本,洛云蕙有很多疑问急需人解答,然而在这溶溶月色下,在这徐徐的羽皇花的花雨里,在这洞悉内心所有的幽远箫声里,一切似乎又都不那么重要了。 眼眶湿热,脸颊冰凉,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眼泪,就如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辈子都要执着于一个复国梦,执着于和死去多年的表妹高唐一较高下。 故国重逢,多情应笑我满身华发,高唐啊高唐,我终究不如你洒脱,他日相逢,你可还愿再与我鼓瑟吹笙,再奏一曲落花长安? 洛云蕙走了,走向她既定的结局,她的一生比起高唐,未尝逊色半分,甚至在世人眼中堪称圆满:富贵荣华,夫妻和睦,子孙繁茂。 然而,她快乐吗? 一曲悠悠吹奏完毕,琼真的嘴角流出鲜血,她取出手帕轻轻给自己擦拭干净,神色怔然,大仇得报,不用问也知道洛云蕙和甄家的结局,亲自送别了仇敌,她本该开心才是。 可是,为什么,心里依旧有一块是空落落的呢? “你几时中的毒?” 玉京子皱眉,伸手捉住她手腕,沁凉如古玉的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她脉上。 然而不等他查探仔细,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