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儿坐在自己家后面院子里,正用一块自制的沙盘学写字,青儿坐在他旁边,一边用一块旧布料学绣花,一边不时回答弟弟的提问。 板儿读到“融四岁,能让梨。悌于长,宜先知。” 念着念着忽然想到一些事,低头掰手指算到自己如今已经六岁,还不如从前一个才四岁的小朋友懂事,姐姐什么都让着自己,自己 却总吃独食。 村里的小娃子们,在一起打闹玩笑时,相互之间常喜欢互相攀比,每每说到自己有最好的父母,别的孩子都不赞同,唯独说自己有最好的姥姥和最好的姐姐时,别的孩子都没话说。 说刘姥姥好,是因为她老人家和普通农村老太太比起来,为人大方公道从不占人便宜也不说人是非,她又见过些世面,有一肚子的新奇故事,农闲的时候,村里不论老小都爱听她讲古。 刘姥姥从不倚老卖老,就是和小孩子也都是先讲道理再说其他,兜里有个三瓜两枣的,都舍得拿来分给小孩子们。 总之刘姥姥就是个公道人也是个场面人,在村里很受尊敬。 至于青儿,谁家不希望有这么一个文雅清秀、温柔腼腆的好看姐妹? 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又会读书写字,又会针线,家务干得又好又麻利,一样是青菜团子,青儿捏出来的就比别人家的圆,也比别人家的更好吃。 甚至,她还继承了刘姥姥讲故事的天赋,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故事,她讲得比戏台子上演得还精彩些。 王板儿知道,姐姐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会讲故事,这都是从去山上道观跟着道长们学习才变得越来越厉害的。 也不知道长们都是些什么人,如今姐姐连射箭蹲马步都学了,用自制的弹弓打麻雀,一打一个准。 如果不是道长们不收男学生,板儿早央求爹娘把自己也打包送上山了。 板儿偷偷看姐姐,平生第一次觉得,做男娃子也不都是那么好。 青儿察觉到弟弟的目光,放下针线让眼睛歇息一会儿,拿手轻轻摸了摸弟弟的包包头,低头看他在沙盘上写的几行字,竟没有一个错别字。 想到观主平时夸奖鼓励道观里几个小学生的模样,有样学样地称赞板儿。 “好弟弟,真聪明,这么快就把生字都学会了。” 小孩子谁不喜欢被夸奖呢,板儿咧着小嘴笑,也同样夸奖姐姐,“都是姐姐教的好!” 一句话一个小故事,新奇有趣,可不就马上记住了。 青儿站起身活动了几下身体,又把眼睛往远处山上看,看山间薄雾袅袅,风鬟雾鬓得不似人间。 青儿想到仙子一般的观主如今因为练武把自己变成黑李逵,心里有几分疑惑。 道观里的师父是懂医术的,配出来的冻疮膏、洗脸皂和洗头发的药膏都极好用,姥姥和娘也说比市面上卖的强,有钱也没处买。 有春偷偷告诉自己和清清,师父们其实早给观主配置了上好的防晒面脂、玉容散还有泡澡就可以美白的药汤。 观主只要每天按照药方敷面使用,别管每天晒成什么样子,当天就能白回来,可观主就是怎么劝都不肯用,宁可脸黑手粗做个黑罗刹也不做回原来那个白天仙。 也许,修行之人对美没有世俗中人那种执念吧。 年纪渐渐长成,对美也有了朦胧追求的小少女青儿想了想就把这事抛开。 板儿把沙盘和竹枝放回原来的位置,书放回房间的柜子。 青儿问弟弟,“学了黄香温衾和孔融让梨的故事,板儿,你觉得咱们能跟先贤学着做点什么?” 板儿想了想,“这要是冬天我就给咱姥姥和咱爹娘暖被窝去了,现在天气还热,姐姐,我跟你去打一桶井水回来,咱给姥姥和爹娘把炕上铺的凉席好好擦一擦,晚上睡觉能凉爽些。” 青儿点头说这主意不错。 板儿受到鼓励,继续往下说,“我觉得黄香是不是有点傻?” 青儿看弟弟,她其实有点猜到弟弟为什么这么说了,因为她自己读书读到这一句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想法。 板儿说出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不用汤婆子呢,那不比自己身体暖和多了?” 青儿家有汤婆子,是原先王老太爷留下的老物件,一个是铜的,另一个是锡的,原来还有一个陶瓷的,从城里搬家到乡下时打碎了。 因为家里就有,青儿姐弟两个都没觉得汤婆子是什么值钱家伙事儿,只当是家家能有,所以觉得黄香以身温衾有点犯蠢。 然而隔壁听她们说话的人却能理解黄香的难处,忍不住从矮墙上探出头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