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是心平气和地商量、用饭,实则饭桌上的气氛已经渐渐凝滞,几经衡量,姜琬终是下了决心,平静地回道:“既然大伯母都给我打算好了,我只有感激的份儿。” 吴氏大胜,往她碗里夹菜,“我就知道你是个最懂事的,快,多吃些,吃完了就去祠堂吧,一应都准备好了。” 姜琬立刻开始往嘴里塞。 这祠堂里的零碎折磨也不少,谁知道进去后还能不能吃上一顿热饭,先把肚子撑圆了再说。 吃了好几口,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姜琬抬头看向姜璎,“姐姐怎么不吃?” 姜璎勉强一笑,“想着你要去跪祠堂,心中难受,吃不下。” “其实我已做好终身不嫁的准备,之所以答应去祠堂也是怕姐姐受罚,若姐姐不吃,我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实不知道姐姐百般推拒,究竟是瞧不上妹妹的一片诚心,还是……下午吃得多了,现在根本不饿?” 姜璎还想推拒,吴氏沉了脸,斥道:“吃吧。” “娘……” “你妹妹甘愿领罚,唯记挂你吃不吃得饱,如此姐妹情深,还有什么不知足?” 姜璎委屈地拿起筷子,慢慢地拈菜,慢慢地咀嚼,好不容易吃了四五口咽下去,一筷子菜又送到她面前,盖在最上面,冒了个小尖尖儿。 姜璎目瞪口呆地望着姜琬,姜琬恬然一笑,“饿到现在,刚刚又说了那么多话,姐姐别客气,布菜由我来。” 吴氏拈着筷子,看着亲闺女甚是痛苦地往自个儿嘴里塞食物,没有半点表示。 吃一次苦头也好,慢慢就能学会滴水不漏了。 姜珠在一旁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这诡异的气氛波及到自己身上。 一顿饭没谁吃得顺心,唯有姜琬一顿饱餐,吃完后还不忘让人去厨房里装些不带汤水的饭菜,振振有词得很——“我的贴身丫鬟也要陪着我去,她们都还没用饭呢”。 吴氏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你太过仁厚了,丫鬟们用饭之事根本不需挂在心上,她们本不如姑娘们金贵,你跌了出去,她们没护好你亦是有错,饿上几顿又何妨。” “大伯母今天说了一晚上话,每句都很对,唯最后一句我不大赞同。”姜琬细细将嘴角擦净,“爹娘健在时就常常和我说,真正的高门世家都深知世人不易,会善待仆婢;太过倨傲,终会被倨傲所反噬。” 她起身,对着吴氏行了一礼,“还请大伯母派人引我去祠堂吧。” 等姜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姜璎才揉着肚子带着哭腔道:“娘……撑死了,您非让我吃做什么?下午我吃了多少,您也是知道的啊!” 吴氏瞪她一眼,身上端着的长辈气度也卸了,“快收住你这副模样,从昨天到今天,没有哪件事做得好,你怎么不学学姜琬?她寄人篱下尚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怎么就养出了你?” 姜璎不服气,“这饭不吃也就不吃了,她能如何?” “她百般让步,明面上说是为了你,你还辜负她,甚至差点说漏嘴,传了出去旁人怎么看你?”吴氏抬手点了点姜璎的额头,“连我这个做娘的都差点受你拖累,落个厚此薄彼的罪名,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姜璎咬咬唇,正巧那边姜珠默默地添茶,她看了一眼,冷然道:“倒也不必这般哭丧着脸,大过年的,不知是在哪里受了气,到这禧荣堂里甩脸子来,怕是有千般万般的好运也不敢进门了。” 姜珠赶紧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姐姐,我怎么敢?” 吴氏瞥过去,“你姐姐也没说错,近来你做事很不妥当。身为庶女被我亲养在膝下,将来就算是议亲也高其他庶女一头,却不思回报,不如还是打发你去庄子上陪你姨娘罢了。” 姜珠慌忙跪下,“母亲,是女儿的错,女儿一定好好想法子,现在纪小公子已经对姜琬心生厌恶,只要再想法子让纪小公子瞧上姐姐就行了……开春后女儿要跟着姐姐去凛山书院念书,那时一定能让纪小公子对姐姐刮目相看。” “好了,也不用说这么多,你姐姐也不是非嫁入侯府不可,只是若嫁进侯府,将来对你的婚事也会有帮助。”吴氏斜睨一眼,“起来吧,有些事情光说没用,回去好好想想。” 等姜珠畏畏缩缩地告退离去,姜璎才道:“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昨儿梳了个发髻带了个小簪子几乎支不起来,娘总是把希望寄在她身上做甚?” “你不明白,我不是把希望寄在她身上,是好些事情借别人的手来做,远比自己去做更好周全。”吴氏终于叹了口气,爱怜地抚了抚姜璎的头发,“一桩婚事也不是只看这些,我会想法子多和侯府走动的,若有侯爵娘子的点头,其他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