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里屋,贺七娘直奔墙角架子上搁着的木盆,狠狠掬起两捧水,将兀自烧得厉害的面颊浇得恢复正常。 随手扯了帕子擦了脸,又拧起件褂子披着,贺七娘燃起油灯,从里屋翻出药酒,这才急匆匆朝外走去。 堂屋外,已用她给的帕子将头脸擦干,并换了阿耶留在家中衣物的方砚清正背对着她,席地坐在青石砌出的台阶上。 风吹云散,月色如水,重新倾洒于这一方小院。 方砚清被笼于月下,贺七娘从里屋出来时,正好瞧见他右手搭在膝下,用食指逗得跑来跑去的小狗崽儿直转圈。 阿耶的衣袖稍短了一些,将他的手腕露了一截在外头,在月光下很是扎眼。 可方砚清那副优游自适的姿态,好像他并非正穿着不合身的短打衣衫坐在石阶上,倒像是安适如常地待在自己家中一般。 贺七娘走到他身侧,停下。 将裙摆掖了掖,她一声不吭地坐到方砚清左侧,把油灯搁到手边。 瞥一眼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贺七娘咬了咬下唇,将盛着药酒的瓶子夹在两膝之间,略微转过身子,低声同方砚清说道。 “劳你将这侧衣襟稍稍敞开些,我得先看一眼才行。” 贺七娘视线焦在药酒瓶子的木塞上,即便说话间的声音已无异样,但她只要一想起方才自己大半身子在方砚清怀中的情形,就窘得根本没胆子去看身旁的人。 一只白皙瘦削的手出现在她视野之中,轻而易举地用两指夹了药酒瓶的颈口,将它从她的膝间提了出去。 “当心摔了。” 温润声线似泉水滴滴敲打在上好玉璧之上,明是提醒她仔细些的话,贺七娘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被他提走的药酒瓶上。 眼前,再度浮现出刚才那只手的样子。 虽也白皙、修长,却又不是骨肉匀称、润泽似玉的模样。 贺七娘很是确定,刚才的那只手,手指关节凸出,稍一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便会连带着肌骨微微虬起。 让人只消仔细看过这一眼,就会生出这样一只手定然十分有劲的想法来。 她也曾看过许瑜的手,在他习字看书的时候。 可如今两相比较,贺七娘倒也是不得不嘀咕一声,方砚清这手,还真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惯握笔杆的人。 注意力虽是被方砚清刚才的那番举动弄得有些难以集中,但贺七娘自觉也没在脸上显露出什么。 顺着他的意思,见他将药酒瓶握在右手之中拿好,贺七娘轻道一声冒犯后,便将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一些,探手够向方砚清的衣襟。 轻轻将衣襟拉开一些,入目的大片红.肿,瞬时令贺七娘脑内一白,便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指尖颤了颤,她搭在衣襟上的手稍稍往前去了一些,却又突然停下。 犹豫片刻,她到底是放任指尖一点一点地往前探去,最后,将指腹轻轻触碰上那片红.肿的肌肤。 “嘶。” 方砚清倒吸了凉气的动静令贺七娘回神,她轻触的动作顿住,忙将头偏了些,去寻他的眉眼。 “很疼吗?是这样稍稍一碰,就疼得厉害吗?” 贺七娘着急地问着。 身旁的方砚清却是将握着药酒瓶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别过头,不来看她。 “没,不是很疼,只是,有些不习惯。” “啊?” 一时呆怔,贺七娘都没能明白方砚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在收回视线的途中,无意扫到他微红的耳根时,哄地一下,给自己给闹出个面红耳热来。 前世明也是知晓人事过的,如今这样,她哪里还能不明白,方砚清到底在不习惯什么。 扭过头去清了清嗓子,贺七娘故作不知,急急说道。 “我那一棍子是使了全力的,你这处伤,估计明早就得是大片的青紫了。” “你先暂且慢慢动动手指抬抬臂膀,我也好判断判断,看你有没有伤着骨头。” 她从小跟着阿耶走南闯北,在定居洛水村之前,贺七娘也是见过她阿耶处理磕磕碰碰的伤势的。 后头她因为洛水村那些同龄孩童的挑衅,硬生生靠一股子蛮劲把他们打服气的时候,就更没少过被阿耶收拾伤处。 所以,若不能靠手触判断可有伤着筋骨的话,这般让方砚清动一动,她倒也能判断出个大概。 目光死死黏在方砚清的左臂,贺七娘见他先是一根一根地弯了弯手指,又一寸寸地将手臂徐徐抬高,到底是稍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