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岁任兵部尚书,这算是相当年轻有为了。对于这个后起之秀,朝堂之中也不乏一些异样的声音,但这些声音总归是少数,且不说钟芙既有能力又得李昂看重,单单事变那一天她的举动已算是大半朝臣的救命恩人了,不然,眼下的朝堂怕要为之一空。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钟芙任兵部尚书之后,并没有像很多人想得那样积极对外开展什么军事活动以提高自己的地位,反倒举荐闲职的中书令裴度再度入朝将自己手上的火药一事完全转交出去。火药的威力朝臣们早已领会,单凭这一利器几乎可以稳住二三十年朝中地位不动摇了,她却轻易转交了出去,即便这人是提拔她的恩师,朝臣们也不能理解其意。 自然钟芙也不用他们理解。她将火药的研发任务都将给裴度,果然事业是最好的美容术,裴度精神焕发,一扫往日垂垂老矣之态,目光明亮锐利至极。 钟芙又向李昂提议开海路,重新制定海税,与此同时大练海军,抽调冗杂的兵员填进海军之中,其中神策军占相当一部分。练兵自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论是要练的朝廷还是被练的士兵,尤其海军还要适应海上作战,与海上极端天气做斗争,因而有大量吃不下苦头的宦官纷纷退出,这些甘露之变中并未被牵连的宦官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交出权柄。自乾元二年宦官鱼朝恩初领神策军,时至今日,终于将宦党与兵权分开,虽并不敢说就能彻底杜绝宦官作乱,但总算是有了初步的成效,至于李昂之后的皇帝会不会再启用宦官……那也是后来人要考虑的问题了。不客气地说,宦官就是皇权的狗,狗主人一心想用谁又能拦的,昏庸无能的帝王会使家犬变野狗,届时,怕也会有另一场“甘露之变”了。 钟芙又举荐万剑锋任新军统领,他在当日的宫廷之变中表现不俗,钟芙离开宫后,也有宦官来寻李昂,全靠他顶住压力没有将李昂交出去。对于钟芙举荐的人,又是事变之日守卫过他的人,李昂自然允准。 钟芙主张重修海税,新的税法更细致严密,尽管税的比例更高,但纳税之人获益也高。两三年间,朝廷靠海税渐渐丰盈国库,钟芙这个兵部尚书在朝中地位也愈发稳固。上有帝王宠信,前有裴度这样的重臣作保,后有万剑锋这等掌握军权的臣子向其靠拢,自然愈发青云直上,风头要盖过时任宰相的陈夷行、李石等人。 钟芙已经是朝中三品大员,又深得李昂信赖,若再往上走上去就该加授同平章事,拜相也并非不可能,李昂未尝没有此等想法,只是钟芙加官进爵的路上却有有一个不算致命的缺点——她的资历太浅,要知道入朝之前,她不过是一地长史,尽管政绩突出,但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职历,加之她并非名门,没有家世作为依靠,也并非翰林出身——要知道宰相者多为翰林,入翰林几乎成了宰相的必选项,如此算下来,钟芙的外部条件天然就弱,便是李昂有心也怕朝臣们反对,是以好长一段时间为此苦恼。 他自认姚卿兼修文武,无论是军事还是治理地方的能力都格外出众,并不逊色当朝任何一位宰相,可偏偏他不能为心爱的臣子加官,这怎么能不令他愁肠百结呢。 对于李昂的苦恼,钟芙反应淡淡。她资历确实浅这是事实,再说,本来这段时期在历史上该是牛李党争频频之时,你方唱罢我登场,突然插入自己这个程咬金,短暂地遏制住了这股邪风,两党保持了相对平衡,暂时没有集火自己她就已经很满意了,可若她想就此拜相进入政事堂,那可就不太好说了。 尽管钟芙并不惧怕来自党派间的明争暗斗,但她也不想给自己多事,当然这还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钟芙自己也不想拜相。 李昂并不是个长寿的帝王,宰相虽是臣子的权力巅峰,但若换个皇帝,钟芙依旧能获得他的信重么,历史上并非没有能臣受帝王不喜被排挤出朝堂的例子,便是钟芙自己也没有这个自信下一个皇帝也会如李昂一般如此看重她。 当年王守澄等人为何拥立李恒,钟芙又为何能利用李绅曾为李恒继位出力而使得其逃过一劫,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拥立有功四字,若她想继续得下一任皇帝的信任,做个左右皇权的权臣也可使得,可这之中的权力倾轧又要经历多少呢,和诸党之间的斗争,乃至新帝上位后的斗争又有多少呢,那么她非要陷入这种境地不可吗?到那时只顾着应对四面八方的敌人都够叫她疲惫的了,又哪有精力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她为官的举措是必要遭受其他人的攻讦的。 所以钟芙此时并不急于让自己的官位再往上升一升,她甚至在谋划着适当的时候远离朝堂,外放出去。 这一年是太皇太后郭氏的六十寿诞,文宗历来待太皇太后至诚至孝,便是自己的寿辰不过,也不会忽略了太皇太后的寿辰,加之这几年他自觉万事顺心顺意,于是这一年的寿诞办得格外隆重。 作为重臣夫人的刘三好自然也应邀在列,位次也相当靠前,仅在几个宰相夫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