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海上航行,钟芙最有经验。 若是渡海自出海口向南则最为稳妥,如今是长庆四年,东亚之内除大唐以外的其他国度都是未经雕琢的模样,对大唐有着天然的崇拜,钟芙唐人的身份去了那里只怕也会好使的很。 她当下驭马向南,准备自江南东道某处入海向南。 江采琼等人自然没有异议,她们信服钟芙胜过她们自己。 只是还有一事,母女俩有些放心不下,那就是被流放岭南的刘松柏。江采琼当日出逃也是准备循着刘松柏往岭南去的,如今一出海,只怕更无相见之期。 夫妻之情、父女天性这是不能抹灭的,钟芙虽不准备插口,但更不准备去向岭南,她们一日在中原,便有一日的危险,囫囵救出她们三个都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何谈再去顾及刘松柏呢? 好在,江采琼也想得通,侥幸逃出生天已是不易,掉头回去又何必,宫人私自出逃可是死罪,她们难不成还能带着老爷一起走?若此时回头,才是白白浪费金玲的一番心意。 三好默不作声,片刻后才问钟芙:“金玲,咱们出去以后还会回来吗?” 这句话像是发问又像是自问。 钟芙肯定道:“自然要回。” 本来她出海又不是为在海外当个土霸主,她只不过想给自己换一个合理合法的皮罢了。 钟芙道:“夫人,您记好,等我们在海外站稳脚跟,便对外宣称祖上是安史之乱流亡到海外的唐人,日后我就是您远房的外甥,家道中落故而投奔您来了,您是个寡妇夫婿早亡,膝下只有一女便是三好,一直便想给三好坐产招夫,凑巧外甥投奔,便想将女儿托付于他,亲上加亲。” 钟芙说得果断干脆,江采琼和三好却同时“啊?”了一声。 但细细想想,这副说辞最妙不过,自来的文化便是这样,家中有个对外做事的男人麻烦事也会少些,这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社会大环境。 而钟芙不叫三好也一起女扮男装只是因为经验不够怕她露馅。 两人一致同意这个说法,而就在三人在颠簸的马车上为未来构思的时候,大明宫的这场闹剧也落下了帷幕。 百十个染工再怎么有勇气也不过是靠着一番蛮力杀入皇宫的,一进宫就被富丽堂皇的宫殿,数不清的金银珍宝勾搭得走不动路,待张韶坐上天子宝座好好过一把皇帝的瘾时,李湛早跑到左军军营,被左军紧密地看护起来了,待左军统领杀入大明宫,染工们才发现这群士兵绝不是他们最早遇到的酒囊饭袋,刀锋器利,张韶等人闻风而逃。 此时城门已经禁闭,统领下令不许放走任何一个贼人,等第二日城门再开,谋逆的贼人尽数伏诛。京兆尹派人挨家挨户地查探这群人的底细,发现多是一群无所事事的鸡鸣狗盗之徒。 朝臣们听到消息各个脸皮抽动,被这群人杀进皇宫,真不知道该把脸往哪儿搁。李湛也觉没脸,但李湛向来脸皮厚,大臣们要撞死在他跟前,他都无动于衷,难道几个贼人要杀进来夺他的皇位就能叫他幡然悔悟重整朝堂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啦! 李湛过来几天就不把这场闹剧放在心上,不过叫他稍感不乐的是,这场闹剧让他失去了他的司正女官。 金玲不见了。 有宫人说当日女官指挥她们向北去,后来不曾见她跟来。也有宦官道,想来是遭遇了不测。 不说别的,清思殿临近太液池,周遭又是层林叠翠,人死在哪去还真不好说,找都不好找。 李湛郁闷道:“那便算了。” 他心情不好,但有宦官们捧着,很快便将一个宫人的生死忘诸脑后。 他是不记得了,但有的人还深深记在心里。这次失踪的可不止钟芙一人,司珍房的江掌珍和她的女儿三好同样遭遇不幸,一时引得宫人心中戚戚。没想到就是好好地待在宫里不惹上位者不快竟也会遭到灭顶之灾,这真是无处说理了。 当布吉祥向司制房这里走来时,便见他的干儿子布小顺背对着他蹲在地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肩膀还一抽抽的,等他走近了便见人原来是哭着在烧纸钱。 他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上前抽了布小顺后脑勺一下:“你小子,不要命了,敢在宫里烧纸钱!” 太皇太后最忌宫人在宫内搞这些不吉利的东西,若被巡逻的侍卫抓住不死也得脱层皮。 布小顺吓了一跳见是干爹来了才擦擦眼泪,只是仍在哽咽,他道:“三好和金玲死得太冤枉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怕她们在下面受欺负,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我的纸钱。” 布吉祥面色复杂地看了看,摆手道:“下不为例,我看你也烧完了,现在快点收拾起来,别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