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后，曾鑫让岚岚先上车，他倚在车旁，终于下决心发出了那条消息。 罗晓茹正在衣柜前，挑选等会儿出门的衣服，她要去父母那边。 她心里感慨，难得有个假日，不会收到一大堆没意义的祝福消息。以往端午、中秋、国庆、元旦，甚至是圣诞节，罗晓茹都能收到几十条家长的祝福信息。 才这么想着，手机便响了。 曾鑫：【你这几天有空吗，方不方便一起吃顿饭？】 罗晓茹不假犹豫：【事情都排满了，恐怕不方便。】 曾鑫：【那好，下次吧。】 罗晓茹放下手机，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灰卫衣，黑色休闲裤，穿上舒适的帆布鞋。出门前，她随手扎了个丸子头，以前有学生说她梳丸子头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罗晓茹就很少在学校这样打扮。 她开车去父母在郊外租住的地方，周围环山，有大片的玉米地，附近都是小二层自建房，带独立的院子。 是个晴朗天气，才九点已经艳阳高悬，李子琴和罗鹏习惯早起，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翻土、浇花。 “爸，妈。”罗晓茹迈进院子里。 罗鹏抬头看过来，没有说话，李子琴则热情地迎来，边往罗晓茹身后张望：“岚岚呢，没和你一起来？” 罗晓茹：“她今天去爷爷奶奶那边了，我明天带她过来。” 李子琴：“行，我饺子馅都拌好了，等岚岚来了包饺子。” 罗晓茹打趣道：“那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来，就吃不上你包的饺子了？” 李子琴斜了她一眼，指了指院子里长起的蒜苗：“给你烙饼，卷上蒜苗蘸大酱，特别好吃。” 父母两人的退休金都不低，日子却是过得越来越接地气，罗晓茹乐呵着应下：“行，我爱吃。” 大学时，她有个山东的舍友，那姑娘特别喜欢吃大葱蘸大酱，后来罗晓茹几个都被她带的好起这口。 李子琴昨天从邻居的地里摘了些新鲜蔬菜回来，菜上还裹着泥土，她使唤罗晓茹：“晓茹，你把这些菜洗干净。” 罗晓茹拉起袖口，拿洗菜盆接水，院子里就有水池，旁边放着小木凳。她坐在这边洗菜，父母在旁边整理花花草草。 罗晓茹从小生活在城区，爷爷奶奶辈也都住在城里，她没有关于乡村生活的成长记忆，但就此刻而言，朴素的乡村小院，抬眼是青山碧空，空气清新，一切令她觉得舒适而亲切。 仿佛是回归。 李子琴闲聊起日常：“晓茹，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罗晓茹：“挺好的。” 李子琴：“我听说你们班有个学生故意不写作文，和你作对，有这么回事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父母两人执教三四十年，在教师圈子人际牵涉广泛，有些事罗晓茹瞒都瞒不住。 她不说话，就是默认。 李子琴难免叹气：“这十二中的孩子没法和实中比，尤其是你带的那个班，学生成绩上不去，又难管理，唉。” 她心上落了一件事，嘴上便停不下来：“你在实中教了十年书，接触的大多是懂事、上进的学生，突然让你接手十二中的这种学生，你肯定不容易适应。” 十二中哪怕不算差，也是和实中有很大一段距离，李子琴心疼女儿由奢入俭的落差感。 罗晓茹没有反驳，她下巴抵着膝盖，默默地洗菜，路人光看背影，会以为是十几岁的孩子正在挨父母训。 罗鹏手上拿着铲子，翻土的间隙，抬头觑了眼罗晓茹，隐隐含有不满。 “没有那件事的话，你现在肯定还在实中教书。”李子琴越说越难过，“真是倒霉……” 罗晓茹停下来洗菜的动作，眸光定在洗菜盆上。 盆里的水因为菜上洗掉的泥土而变得浑浊泛黄，它原本是一汪澄澈。 李子琴意识到自己嘴快，提了女儿不愿想起的事，连忙改口：“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李子琴：“你再等等，我托人帮忙打听，有更合适的学校咱们就调过去。” 说完这句话，李子琴暂时消停，想先观察女儿的反应。 罗晓茹把手伸进那摊洗完菜的浑水里搅动，原本已经沉底的泥土重又荡起，水变得更污浊。 半晌后，她异常冷静的声音：“等带完这届学生，我准备辞职，不当老师了。” 才说完，罗晓茹又严谨地补充一句：“尽量带完这届吧。” 中途换班主任是一件对学生不负责任的事，罗晓茹的职业操守不允许自己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