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压着皇城。 青紫的闪电撕裂了黑天,继而是闷雷滚滚;雨势一阵更胜一阵,噼里啪啦地拍打在窗棂纸上,搅得人心神不宁。 “今年的天气真古怪……” “是啊,这雨断断续续落了一个月,怎的还没有停的兆头。” “听说,国师明日便要设坛做法……那位大人出手后,我们就能放心许多了。” 雨夜,分外安静,谈话声也格外清晰,顺着雨丝,飘进了高墙内的偏院里。 面色苍白的少年缓缓抬首,纤细的脖颈呈出优雅的弧度。他的目光穿过吱呀作响的窗格,望向天空—— 五年前刚到这儿时,旧枝尚未长新芽,雨季也是这般漫长…… 雨帘中,两人的背影模糊了,谈话声也消散在京城湿漉漉的雨巷里,空留雨点滴答作响。 “国师大人?呵……”少年喃喃低语,讥讽一笑,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良久,他回神,拿起桌沿的铜簪挑了挑灯芯。火焰哔啵作响,再次热烈起来。 “吱吱——” 熟悉的声音从梁上传来,温钰起身,打开窗子确认四下无人,才开口吩咐:“下来吧。” 黑衣男子隐在昏暗里,即使压低了声,也能听出他的忿忿:“这雨下得忒久,屋子的西北角竟破出个洞来。说来让人笑话,堂堂国师府,竟拿不出个修缮的银两……” “笼中之鸟,生死皆在主人一念间;至于笼子……鸟若是存有奢望,不过徒增烦恼罢了。”少年低眉敛目,自嘲一笑,随后话锋一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近来有什么消息么?” “上一幅画,本是落在了安阳侯府的世子手里的。不过据坊间传闻,二皇子殿下对它颇感兴趣,便又从那世子手里高价买了去。” 温钰勾了勾唇,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如此甚好。我手里还剩下最后一幅,趁他还感兴趣,尽快放出消息。” “最后一幅……”伸出的手忽地一滞,他猛地抬头,竟顾不得尊卑,“公子,您一向谨慎,怎么上次竟忘了同属下交代!若是那幅画无人问津……”温钰的处境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咳咳咳,”少年递过画卷,握着卷轴的手苍白而孱弱,脸颊浮上了不正常的红晕,似比琉璃还要脆弱上几分, “怎的如此着急?若是告诉了你,我怕反倒会自乱阵脚——那是我手里唯一一幅老先生的真迹了。京城繁华,若是目光不够毒辣,那些商人早就被迷了眼。” “公子英明,属下受教了。”听到对方断断续续的咳嗽,黑衣人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开口,“您的身体……” “无妨,我早已习惯了。”少年背过身去,故作轻松,“还有一事尚未同你交代——这画被人买走后,你便离开京城,不必再来寻我。” “公子……” 温钰转过身,平静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为温家做的,早已超过了当初祖父对你的恩情。此事,我心意已决。” 下属恭恭敬敬接过卷轴,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静默着俯身一拜,领命告退。 “目下月令如过关,千辛万苦受熬煎,时来恰相有人救,任意所为不相干……”少年沐浴在明黄色的微光里,合着眼,轻声念着昨日无意间窥探到的天机—— 贵人……真的会出现么? * 又过了几日,雨才堪堪止住。 太阳依旧躲在云间不肯露脸,风裹挟着料峭春寒,呜咽着钻入了毓秀殿。 诗宁默默捧着茶盏,试图从盛了热茶的杯壁上汲取温暖——若是有暖气就好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否则,自己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对面的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畏寒,笑了笑:“这殿里可比外头热了不少。一会儿出去,宁儿要多添件衣裳才好,切莫着了凉。” “嗯,宁儿明白,谢谢太子哥哥。” 语罢,室内又重归寂静。 宋瑾瑜品茶时讲究静默不语,明明出生在皇家,却又有一种文人墨客的风骨;而诗宁纯粹是因为天寒,整个人懒懒散散,失去了交谈的兴致。 正当两人静心品茶之时,寒风中,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正徘徊在毓秀殿外,犹豫着是否要迈入殿内——此人便是宋沐。 他深呼吸,暗暗给自己打气:“贵妃娘娘定是不在这儿,要抓住机会啊!想想那幅画,你舍得与它失之交臂吗?” 犹豫就会败北。 ——这个道理,他懂。 于是,宋沐稍稍理了理衣褶,便一鼓作气闯入殿内,丝毫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