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唐襄。 走出王府的那一刻,胡椒小小的脸上红彤彤的,让人心生爱怜。 雪地里的那三人,是我名义上的家人,其实又不是,我已被休。 飘飘然的雪花啊,下得缓,落在手上就化了。不知他们站了多久,连肩上都卧了一层薄薄的雪。 “胡公子,请回吧,姐姐”视线糊了,有东西在眼眶里流动。 我不知道,偏偏在他们面前哭成这样,眼泪从未这样多,情绪随之被带动,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清。泪水从眼里出来是冒着热气,到嘴边便凉了,苦苦涩涩,久久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是我,亲手杀了姐姐,即使她害我,怨我,恨我。可是我,不怪她了。我杀了她,何尝不是夺了她的性命为保自己?唐府,养育之恩,是再也还不了了。 我站着站着,忽觉脚下发软,支撑不住身体,眼前朦胧仿若光线照来,睁不开眼,顺势向下栽去。 又晕了。 听不见声音,我站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或许不是屋子,总之周围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站在原地,手上什么也没有,疑惑之间,不敢挪步。眨眼片刻,又立在唐府中的南苑,是我和姐姐暑夜纳凉的地方。从暗到明,半眯着眼去看我所看,似乎是下过雨没多久,草上的雨水打湿了衣摆。没走几步,又回到那暗室中。脚下轻飘飘的,没有着力点,有风刮来却吹不倒,感觉悬在半空,似被人提着拔高,后背紧紧地勒着。 原来我是矗立在一片阴影中,是无数唐府叠在一起形成的阴影,越高越看得清,全是唐府。 一声啼哭打断我的思绪,紧接着是所有唐府里都传来同样的啼哭声,此起彼伏,便觉凄厉。视线再转,像是有人故意放到我眼前一般,我又站在唐府的后院。周围的人忽然出现,丫鬟打水的打水,烧柴的烧柴,总有人提着热水进了娘亲的房,又急急出门泼了一盆鲜红的血水。 他们从我身边绕过,也不知到底看不看得见我,我随一人进了娘亲的房。 一只脚刚进去,那同样的啼哭声就震得我往后退。 “老爷,老爷,夫人生了,生了……” “那就好,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晕过去了,不碍事,缓一缓就好了” 奇怪,老妇人站在那张嘴讲话她对面却没有人,听得到我爹的声音可他的人在哪呢? 我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原地上迈开又缩回,不敢去就扭头往外跑。 视线又转回南苑。 “师爷,此番偷天改命犯了大忌,不知有无弥补的法子?”是爹爹的声音。 “嘶,有一法可寻,只是这阴德到底是亏欠了的,养在唐府好生照顾……” 没听全,身上一热,从脚到肩膀泡到热水之中。梦刚醒,眼前的东西算不上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