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沾上了人间的烟火气。 李灵灵惊叹:“姐姐,你笑起来好美!你该多笑笑。” 她家在住偏僻的西北,那里民风剽悍,人多粗鄙,从没见过这样精致漂亮的人。 女人没有不喜欢被夸赞的,李昭也不例外,她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又会说话的小姑娘,直到日暮西沉,小姑娘不舍地起身告辞。 李昭叫住她,把那支白玉簪插入她小巧玲珑的飞仙髻中。 “送你了。”她面色平静,好像送出一个微不足道的物件。 她敢送,李灵灵却不敢收,这玉簪一看就不是凡品,簪头圆润光滑,一定被主人时时爱惜抚摸,君子不夺人所好,她急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姐姐快别拿我开玩笑了。” 嘴上这么说,可哪个女子能不爱美丽的首饰?尤其像李灵灵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她一边推辞,一边用眼睛偷瞄,手中舍不得放开,眉毛都纠成了一团。 李昭适时道:“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应了,长者赐不能辞,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况且……” 她顿了顿,看着李灵灵红扑扑的脸蛋,目光悠远,仿佛穿过她,看到六年前的光景。 那时她还是无忧无虑的明月公主,独享父皇母后宠爱,每天最大的烦恼莫过于夫君待她冷淡。 那年元夕夜,她因夫君没有陪她赏花灯而大怒,哭着跑到他的书房砸碎了砚台,后来还是他亲自雕刻了这枚玉簪,才哄得她喜笑颜开。 现在想想,怪不得谢时晏当初不喜欢她。 十年寒窗苦才读出一个状元郎,却困宥于小小的公主府,终日陪自己饮酒赏花,还要应付她的无理取闹,想必他向自己赔罪的时候,也是不情愿的吧。 黔州实在太冷了,她被押送到那里,每天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怎么不受欺负。六年来,她入目皆是荒芜无边的山丘,是永不放晴的苍穹。而那繁华的皇城,风光无限的明月公主,惊才绝艳的状元郎谢时晏,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 如今旧物重现,她忽然发现,那些记忆深处的场景依然清晰可见,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谢时晏身着穿的月白色长衫,清隽无双,还记得那晚月色很冷,一如他冷峻的眉眼。 如今物是人非,她是戴罪之身的落魄公主,而休了她的前夫,早已封侯拜相权,平步青云。他们大抵该不会有什么交集,这老物件,也不必再留。 *** 送走客人,李昭抿起嘴角,唤云蕙进来。 “你在我妆奁中放了什么,还记得吗?” 她的声音依然柔柔的,但云蕙知道,公主生气了。 她一声不吭跪到地上,脖子梗的直直的,两人都不说话,一室寂静。 忽然,云蕙哭了。 豆大的泪珠扑簌扑簌落下,她抽噎道:“黔州太苦……太苦了……此次进京……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我只想让您留在京城,好好地、好好地养身体……” 云蕙擦擦眼泪,眼睛却越发明亮:“这回就算圣上不开天恩,还有驸……相爷呢! 我都听说了,圣上病重后,朝堂上下皆以谢相为首。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如今大权在握,三年夫妻情分尚在,相爷若有心庇护,您就不用回黔州了!我不求别的,只求您能好好养病!” 这一番诚入肺腑的话语,饶是经过了大风大浪,自诩已心如磐石的李昭也不禁心头一酸,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被押送到黔州的时候身无长物,只有一个小包袱,装着两件换洗衣物、一封休书而已。 突逢大变又舟车劳顿,她理所当然地病倒了。黔州那边根本没人把她这个落难的公主当回事,只有云蕙照顾她,缺医少药又环境艰苦,她竟硬生生熬了过去,可终究落下了病根。 后来日子渐渐好过些,也曾让大夫瞧过,可黔州那边的大夫良莠不齐,治了几年,不仅没治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每次发病都痛的死去活来,看的云蕙眼泪汪汪。 “我知道你为我好。” 李昭苦笑一声,拿出绢布给云蕙擦大花脸,“但你想错了。他但凡有一分在乎我,我就不会去黔州。” 毕竟,当时谋逆案发的时候,她还是谢家妇,只要谢时宴真心想护他,她不会有那么惨烈的下场。 她原以为,夫妻三载,怎么也该把他的心捂热了。谁承想现实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她还在宗人府受审的时候,她的夫君为攀附新帝,一纸休书,把他们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不愧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就连休书也是极有文采的——恩断义绝,死生不复见